第一百三十三章 生病无人知，独自的憔悴
窗外的雨已经连下了三天，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把整座城市都裹进一片潮湿的沉闷里。林未晚是被喉咙里的灼痛感惊醒的，她挣扎着坐起身，窗外的天刚蒙蒙亮，手机屏幕显示才六点半，比平时醒得早了近一个小时。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指尖传来滚烫的温度，连带着太阳穴也突突地跳着疼。昨晚整理项目资料到凌晨一点，空调开得太低，大概是那时候受了凉。她想下床找体温计，刚挪到床边，一阵眩晕感猛地袭来，她踉跄着扶住床头，才勉强没摔下去。
房间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粗重又带着杂音，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她想起以前每次生病，顾时砚总会提前把药和温水放在床头，甚至会请假在家陪她，用温热的毛巾帮她敷额头，轻声说“睡一觉就好了，我在呢”。可现在，床头柜上空空如也，只有一盏孤零零的台灯，散发着冷白的光。
林未晚缓了好一会儿，才扶着墙走到客厅。茶几上还放着昨晚没洗的马克杯，里面残留着冷掉的咖啡渍，冰箱里除了半盒牛奶，什么都没有。她翻遍了家里的药箱，只找到一盒过期的感冒药，包装袋上的字迹已经模糊，像她和顾时砚之间那些渐渐褪色的回忆。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林未晚以为是项目组的消息，拿起来却看到是母亲发来的微信：“晚晚，最近忙不忙？天气凉了，记得添衣服，别总加班到太晚。”她盯着屏幕，鼻子一酸，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很久，最终只回复了一句“我挺好的，妈，你也注意身体”。她不想让家人担心，更不想承认，自己现在连生病时递杯热水的人都没有。
九点的时候，林未晚强撑着身体去了公司。地铁里人很多，拥挤的人群裹挟着各种气味，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靠在车门边，闭着眼睛，额头上的冷汗浸湿了刘海，贴在皮肤上，又凉又黏。有乘客不小心撞到她，她下意识地说了声“抱歉”，对方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诧异——大概是她脸色太差，嘴唇也没了血色，看起来像随时会倒下。
到公司楼下时，雨还没停，细密的雨丝落在身上，很快就打湿了外套。她没有带伞，只能抱着胳膊快步跑进大楼，电梯里的镜面映出她的样子：脸色苍白，眼底泛着青黑，连平时打理得整齐的头发都显得有些凌乱。她抬手拢了拢衣领，试图遮住自己的憔悴，可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虚弱，怎么也藏不住。
走到工位时，同事们已经开始工作了。茶水间传来热水烧开的声音，有人笑着打招呼：“未晚，今天怎么这么晚？”林未晚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没敢多说话——她怕一开口，那沙哑的声音会暴露自己生病的事。
她刚坐下，就看到电脑右下角弹出了项目组的消息，是顾时砚发的：“十点召开项目进度会，所有人到会议室集合。”没有多余的话，甚至没有@任何人，和之前的每一次通知一样，简洁得近乎冷漠。林未晚盯着那条消息，手指在鼠标上顿了顿，喉咙里的灼痛感又加重了几分，她拿起桌上的冷水杯，喝了一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未晚，你没事吧？”旁边工位的同事张姐听到她的咳嗽声，转头看了过来，“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林未晚赶紧摆手，把水杯放回去，“可能昨晚没睡好，有点上火。”
张姐皱了皱眉，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润喉糖递给她：“那你赶紧含一颗，开会的时候别咳得太厉害。对了，刚才顾经理过来了一趟，看你没在，还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请假了。”
林未晚的心猛地一跳，指尖捏着那包润喉糖，包装纸发出轻微的响声。她抬头看向顾时砚的工位，他正低头看着文件，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硬，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原来他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就像问其他没来的同事一样，没有丝毫关心。她低下头，把润喉糖放进抽屉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闷又疼。
十点整，项目进度会准时开始。林未晚坐在会议室的角落，尽量把自己缩在椅子里。顾时砚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项目进度表，一条一条地核对。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起伏，每一个数据都记得清清楚楚，连最细微的问题都没有放过。林未晚听着他的声音，想起以前开会时，他总会特意看向她，眼神里带着鼓励，偶尔还会用眼神提醒她注意记录重点。可现在，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会议室里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中途休息的时候，同事们都去茶水间倒水，林未晚也想站起来，却发现腿麻得厉害，刚一站起来，就差点摔倒。旁边的张姐赶紧扶住她：“未晚，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站都站不稳了，要不请假回家休息吧？”
“不用了，”林未晚摇摇头，“下午还有客户要对接，不能请假。”她知道，现在项目正是关键时期，她不能因为自己生病拖后腿，更不想让顾时砚觉得她是在找借口偷懒。
就在这时，顾时砚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杯热咖啡，一杯递给了旁边的技术主管，另一杯放在了自己面前。他的目光扫过林未晚和张姐，停顿了一秒，却什么都没说，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林未晚看着他面前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喉咙里的灼痛感又涌了上来，她赶紧别过脸，假装看窗外的雨景，眼眶却不由自主地红了。
会议结束后，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同事们约着一起去楼下的餐厅吃饭，张姐拉着林未晚：“一起去吧，吃点热的东西，对你身体好。”
林未晚想拒绝，可看着张姐关切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餐厅里人很多，热闹的氛围让她稍微放松了一些。张姐给她点了一碗热汤面，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忍不住说：“未晚，你跟顾经理……是不是有什么事啊？以前你们俩不是挺好的吗，现在怎么连话都不说了？”
林未晚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汤面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没什么，就是工作忙，没时间聊天。”
张姐叹了口气，没再追问，只是说：“不管怎么说，身体是自己的，别硬撑。你看你今天这样子，谁看了不心疼。”
林未晚低下头，把脸埋在热气里，不敢让张姐看到她泛红的眼睛。她知道张姐是好意，可有些话，她连自己都理不清，又怎么跟别人说呢？
下午两点，林未晚按照计划和客户进行线上对接。她提前调试好了设备，可刚接通视频，就忍不住咳嗽起来。客户皱了皱眉，问：“林小姐，你没事吧？要是身体不舒服，我们可以改时间。”
“没事，抱歉，”林未晚赶紧道歉，“我们继续吧。”她强撑着精神，把项目方案一条一条地讲解给客户听，喉咙里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每说一句话都像在吞玻璃渣。可她不敢停下，只能咬着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就在对接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的电脑突然卡住了，屏幕上的画面一动不动。林未晚慌了，赶紧重启电脑，可越是着急，电脑就越慢。客户在视频里催促：“林小姐，怎么回事？我们还有别的会议要开。”
林未晚的额头渗出了更多的冷汗，她手忙脚乱地操作着电脑，眼泪差点掉下来。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顾时砚走了进来。他看到林未晚慌乱的样子，又看了看她电脑上卡住的界面，没有说话，径直走到她身边，弯腰帮她检查电脑。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身上淡淡的雪松味萦绕在林未晚鼻尖，和以前一样，让她莫名地觉得安心。可这份安心只持续了一秒，她就想起他们现在的关系，赶紧往后退了退，拉开了距离。
顾时砚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担忧，有犹豫，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可很快，那些情绪就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平静。“是网络问题，我帮你连公司的备用网络。”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几分钟后，电脑恢复了正常。林未晚赶紧跟客户道歉，继续进行对接。顾时砚没有离开，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屏幕。林未晚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里没有温度，却让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她尽量让自己专注于工作，可手指却忍不住微微颤抖。
对接结束后，客户挂断了视频。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电脑散热风扇的声音。林未晚关掉电脑，站起身，想跟顾时砚说声谢谢，可刚开口，就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顾时砚看着她，眉头皱了起来，伸手想扶她，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最终还是收回了手。“你生病了？”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没事，”林未晚擦掉眼泪，往后退了一步，“刚才谢谢你。”
顾时砚没有说话，转身从自己的工位上拿了一盒感冒药和一杯温水，放在了林未晚的桌上。“按时吃，”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别影响工作。”说完，他就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工位，没有再看她一眼。
林未晚看着桌上的感冒药和温水，指尖碰了碰杯子，温热的温度透过杯壁传到指尖，让她心里泛起一阵酸涩。这盒感冒药，和以前他给她买的是同一个牌子，连温水的温度都刚刚好。可他说的那句“别影响工作”，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心里刚刚升起的一丝暖意。
她拿起感冒药，拆开包装，把药片放进嘴里，喝了一口温水。药片的苦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和心里的滋味一样，又苦又涩。她想起以前生病时，顾时砚会把药片递到她嘴边，看着她咽下去，然后把一颗糖放在她手里，说“苦的话就含颗糖”。可现在，只有冰冷的药片和那句冷冰冰的“别影响工作”。
下午五点，同事们陆续下班了。张姐走的时候，特意跟林未晚说：“未晚，赶紧回家休息，别再加班了。”林未晚点了点头，看着张姐离开的背影，心里一阵温暖，又一阵失落。
办公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她和顾时砚两个人。顾时砚还在低头工作，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林未晚收拾好东西，想跟他打个招呼再走，可犹豫了很久，还是放弃了。她拿起包，轻轻带上门，走出了办公室。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空渐渐放晴，西边的天空出现了一抹淡淡的晚霞。林未晚走在人行道上，晚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额头的温度好像更高了。她沿着路边慢慢走着，路边的商店里亮着暖黄的灯光，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里面温馨的场景：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吃饭，情侣手牵着手挑选商品，朋友在一起笑着聊天。
她想起以前，她和顾时砚也经常在下班后一起走这条路，他会牵着她的手，跟她聊公司里的趣事，或者计划周末去哪里玩。那时候的晚风都是暖的，连路边的路灯都显得格外温柔。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人行道上，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单。
回到家后，林未晚直接倒在了床上。她没有力气再去做饭，甚至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她摸出手机，想给顾时砚发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到家了，可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又删，删了又敲，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发。她知道，就算发了，他也只会回复“知道了”，或者干脆不回复。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项目组的群消息，顾时砚发了一份明天需要提交的文件清单。林未晚扫了一眼，把手机扔在一边，闭上眼睛。喉咙里的灼痛感还在，太阳穴也还在疼，可她却睡不着，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张姐的关心，顾时砚递过来的感冒药，还有他那句“别影响工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未晚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以前，她生病了，顾时砚坐在床边，用温热的毛巾帮她敷额头，轻声说“睡一觉就好了，我在呢”。她想伸手抱住他，可刚碰到他的衣服，他就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黑暗。
她猛地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心脏跳得飞快。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已经是晚上十点。她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点开了顾时砚的对话框，里面还是停留在上次她发的“收到，谢谢”，他没有回复。
林未晚看着对话框，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她知道，他们之间已经回不去了，那些曾经的温暖和亲密，都已经被误会和沉默取代。她生病了，他明明知道，却只关心她会不会影响工作；她难过了，他明明看在眼里，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她把脸埋在枕头里，压抑的哭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地板上，像一道细长的光斑，和那天在糖水铺看到的一样。只是现在，再也没有人会陪她一起吃姜撞奶，再也没有人会在她生病时守在她身边，说“我在呢”。
夜深了，城市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林未晚蜷缩在床上，身体越来越烫，心里却越来越冷。她知道，这场病很快就会好，可心里的那道伤口，却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愈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到愈合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