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莲儿这边刚垂头丧气的从楚熠辰那里出来。
叶倾城却像是守株待兔一般,守在外面,用一种莫名的同情的眼光看着她。
“莲儿姑娘,可愿随本公主去喝一杯?”
“多谢公主好意!”姚莲儿微微行了一个礼。
叶倾城姿态优雅,从容不迫地走在前面引路,姚莲儿缓缓地紧随其后。
很快,叶倾城把人带到她自己专用的汤居。
姚莲儿一进到这里,便觉得此处景色怡人。
温泉的四周花香四溢,汤池里水气升腾,两边还挂着纱幔花球。
而汤池边上镶钻着五光十色的美石,令人惊叹不已。
“公主,您此处的汤池可不比别处差啊!”姚莲儿不禁感叹道。
“那是当然,本公主还能委屈我自己?”叶倾城微微笑道。
她将姚莲儿请到一边的石桌上坐下,顺手还给她倒了一杯茶。
“多谢公主!姚莲儿此刻的心情忐忑不安。
“不知公主此番邀约所为何事啊?”
“莫要紧张!”叶倾城依旧云淡风轻的说道。
“一炷香的时间就够了!”
“什么一炷香的时间?”姚莲儿疑惑不已。
叶倾城则意味深长的说道:“刚才你给秦王殿下整整弹奏了两炷香的琴。”
“而本公主只需要你一炷香的时间就够了!”
“原来公主都听到了!”姚莲儿神色黯然。
叶倾城接着问道:“本公主想问莲儿姑娘,你是真心心悦秦王的吗?”
姚莲儿听后,先是一阵错愕,她不由得冷笑一声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说到底不过是谋求生存的手段罢了,哪来的什么真心?”
“看来,你应该也知道了。”
“他心心念念的人不是你!”
叶倾城看她那个表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姚莲儿的表情略微有点尴尬:“公主说笑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而已!”
“为什么我明明付出了那么多。”
“却还是抵不过仅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叶倾城却不以为然:“可那又如何,他心里念的那个人并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
\"他到头来所求的不都还是一场空吗?”
“男人可以辜负女人的真情实意,女人自然也可以!”
“原来,公主都知道?”姚莲儿惊讶道。
“本公主知道的还不止这些呢!”叶倾城不禁打趣道。
“既然你也说了,人就是要往高处走!”
“那区区一个秦王府乐师,又怎么够呢?”
“公主?你是想说?”姚莲儿急切的问道。
叶倾城一气呵成,娓娓道来。
“那自然是要继续往上走啊!”
“以姑娘的音律天赋,宫里头的那些乐师都要甘拜下风!”
“你不如就争取做到宫中御用乐师!”
“只有这样,你的身份才能水涨船高,彻底摆脱你的贱籍身份。”
“何乐而不为呢!”
姚莲儿的志气瞬间被点燃了。
她的确一直都有这个念想,就是想彻底摆脱自己贱籍的身份。
所以当秦王找到她时,她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可没想到,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既然如此,那何不如再努力一点,争取成为宫中御用乐师。
“多谢公主提点!”姚莲儿诚恳的致谢。
“敢问公主,您又想得到什么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姚莲儿不愧是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她啊。
叶倾城嘴角微微上扬,回道:“姑娘说笑了,同为女子,我们就不能单纯的互助吗?”
“再说了,你若是真的成为了宫中御用乐师。”
“那不正好可以多多去我的如意宫,给我弹琴解闷了,不是吗?”
姚莲儿先是定定的看着她,然后舒了一口气道:“那以后还得多多倚仗公主才是!”
姚莲儿此言也算是表明了立场。
叶倾城见她如此识趣,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莲儿姑娘,我看你也累了吧!”
“不如先下去休息一下吧!”
姚莲儿轻轻地起身行礼后,这才告退。
等人走远后,盼儿才轻轻地向叶倾城问道:“公主,您为什么要帮她呢?”
叶倾城细细品了手中的茶后,气定神闲的说道:“将来是谁帮谁还说不定呢!”
“这个姚莲儿很有野心,她注定是不会龟缩一角的。”
“等她将来主管宫廷歌舞音律,能在皇帝身边说得上话的时候,那便是本公主需要她之时了。”
无论是原本的历史线,还是上一世。
姚莲儿最终都成了太乐署的唯一的女官,负责管理宫廷的器乐、歌舞、音乐的表演。
从一个下九流的乐妓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最终爬到了属于她自己的高处。
“公主,她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盼儿却不以为然,因为在她的眼里,一个乐妓再怎么蹦跶也跳不出身份那层枷锁。
“她的本事可大着呢。”
“都说如今的盛京,要论琴艺,男的首论上官无畏,女的首论薛清。”
“可姚莲儿却有自己的独门绝技,为的就是等有朝一日可以一步登天!”
叶倾城一想到姚莲儿最后凭借着反弹琵琶舞,一舞倾城,赢得楚渊的青睐,就不得不佩服她那惊人的毅力。
这时有人来报,说是郑丰年想要求见她。
叶倾城大概也能猜到他的目地,于是吩咐下人先把他带到雅舍。
叶倾城之所以和郑丰年有交集,还得从上个月说起。
自从她发现郑丰年对上官凤妩感兴趣后,便私下寻过他。
郑丰年之所以会在定国公府上弹奏《凤求凰》,正是经过她的提点。
叶倾城曾经说过,上官凤妩表面看着神圣不可侵犯,实则内心温柔细腻,渴望得到真挚的爱情。
只要能触动她心底的那根弦,那想要俘获她的心便易如反掌了。
她记得,上一世,楚熠明为了给上官凤妩祝贺生辰,不辞辛苦的练习弹奏《凤求凰》,终博得美人一笑。
自此以后,上官凤妩才算是死心塌的全力支持他。
这一世,《凤求凰》正好是一个契机。
因为这首曲谱原本就是残缺的,是虞世安历经数十余载搜罗并查阅各种典籍,好不容易才补齐了缺失的部分。
可以说,当今世上,没人比虞世安更懂得《凤求凰》曲中意境。
若是有人能把《凤求凰》弹奏出新的高度,既能得到虞世安的另眼相待,又能引得上官凤妩的注意。
郑丰年得到叶倾城提点后,便勤加练习,于是才在定国公府的赏花宴上技惊四座,也深得虞世安的青睐。
不仅如此,虞世安竟然愿意替他和上官凤妩保媒。
叶倾城和郑丰年两人碰面后,先是相互行礼问候一番,然后才进入正题。
郑丰年此时单独求见叶倾城,自然是有事相求,他拱手道:“公主,上次听了您的提议后,我的确受益良多!”
“只是,如今还是差那么一点!”
“上官姑娘她还不愿意接受我!”
叶倾城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寻常之事都还需要讲究循序渐进!”
“更何况是男女婚姻大事呢!”
“如今,有虞世安愿意为你保媒,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是!”郑丰年急切的问道。
“所以,我还想询问公主,可还有何高见?”
“郑公子,本公主且问你,你欲求娶上官姑娘。”
“这件事你家中长辈可知晓?”
“还有你那个当了太子妃的妹妹可知晓?”
叶倾城虽然是真心想撮合这一对。
可万一郑家人不待见上官凤妩,那她岂不是成了罪人了?
“我已经慎重的同他们商议过了。”
“我的父母并未反对,倒是我那妹妹很反对。”
郑丰年也不知道妹妹是咋想的。
“想来,上官姑娘之所以还没有接受你。”
“也正是因为你妹妹成为了太子妃的缘故吧!”
“你们郑府如今也算是皇亲国戚了。”
“若是将来上面有什么不可逆转的变故,你们毫无疑问是支持东宫的!”
叶倾城仔细分析道:“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
“无论是纪家还是上官家,你猜他们会支持谁呢?”
“秦王!”郑丰年脱口而出。
叶倾城不禁冷笑一声道:“所以,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郑丰年连忙反驳道:“可这只是一种假设。”
“即便如此,这也不影响我跟她的感情啊?”
“这前提是你真的跟她有感情!”叶倾城直击要害。
自从上个月叶倾城给他提建议后,他就仿佛见到曙光一样。
以至于现在,他依然选择寻求她的帮助。
“那我又当如何呢?”
“不知,你是否听过悲鸣琴?”叶倾城可不打无准备的仗。
“有所耳闻,只是并未曾见过!”郑丰年回想了片刻。
叶倾城娓娓道来:“悲鸣琴原本叫无忧琴,相传是北朝夕瑶公主的的贴身乐器。”
“夕瑶公主远嫁瀚海,自然也携带了这把琴。”
“她在和亲的路上反复弹奏《塞上曲》。”
“因曲调凄凉,鸾车内不断传出阵阵悲鸣之音,引得天空中翱翔的飞鸟也跟着发出阵阵哀鸣声!”
“从此以后,无忧琴便改为悲鸣琴!”
“悲鸣琴也因此闻名于世。”
“夕瑶公主身故后,悲鸣琴就一直流落在瀚海。”
“前朝骠骑大将军上官晟屡出奇谋,挫败瀚海,并将悲鸣琴带回中原!”
“因为悲鸣琴时常会发出阵阵哀鸣声。”
“世人竟将它视为不祥之物,甚至有人提议要将它焚毁。”
“后来,是纪清妍,也就是上官凤妩的母亲。”
“当着众人的面,用悲鸣琴弹奏了一曲《将军令》!”
“悲鸣之音最终被慷慨激昂之音笼罩,悲鸣琴向死而生,打破了不祥之谣言!”
“欧阳皇后遂下令将悲鸣琴赏赐给纪清妍。”
“悲鸣琴不但重新拥有了主人,还意外的撮合了上官晟和纪清妍。”
郑丰年听叶倾城的陈述后,感慨万千。
没想到悲鸣琴的背后,竟然有那么多的故事。
他不禁问道:“那悲鸣琴此刻在何处啊?”
“怎么不见上官姑娘使用过呢?”
“唉!悲鸣琴如今根本不在上官家!”
叶倾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虽然上官晟曾经挫败瀚海!”
“可瀚海的强大也是不争的事实!”
“于是乎,前朝也效仿北朝,向瀚海送去了一位和亲公主!”
“那就是我们都熟悉的大义公主!”
“而那次负责护送公主和亲的总管便是上官晟!”
“大义公主为了报复上官晟!”
“竟然将纪清妍也列入了陪嫁人员名单之中!”
“竟还有此事?那后来呢?”郑丰年对这些秘闻竟一无所知。
“他们为了不让人有暗中操作的机会,陪嫁名单临行前都是保密的。”
“等上官晟发现后,为时已晚了!”
“毕竟他们两个当时并没有正式定亲!”
“纪清妍没有任何理由留下!”
“于是乎,悲鸣琴再次跟着它的主人踏上了瀚海之路!”
郑丰年疑惑道:“所以,悲鸣琴现在是在瀚海?”
“按理说没错!”
“上官晟护送大义公主的任务完成后,并在一年后才带纪清妍回到中原!”
“听说,上官晟是瞒天过海才将纪清妍成功带回来的!”
“甚至还损失了许多将领。”
“其中就包括他的一个儿子!”
“好像正是上官业安的亲兄长!”
郑丰年不禁感慨道:“难怪,上官业安后来会如此虐待上官兄妹!”
叶倾城认为这就是因果之力。
“只能说,凡事有因必有果!”
她接着说道:“总之,纪清妍并没有将悲鸣琴一起带回来!”
“这应该也算是她的遗憾吧。”
“以至于后来,他们夫妇二人一直想方设法从瀚海那边拿回悲鸣琴!”
“但最后都徒劳无功!”
“我明白了!”
“若是我能帮上官姑娘拿回亡母遗物。”
“那我和她的感情,说不定就能更进一步了!”
郑丰年忽然双眼闪烁,瞬间重燃希望。
“孺子可教也!”叶倾城微微一笑点头认可。
“那你可知道,悲鸣琴现在在何处啊?”
“不是在瀚海吗?”郑丰年疑惑道。
“若真的是在瀚海!”叶倾城无奈的说道。
“你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拿到悲鸣琴了!”
“那公主,你的意思是?”郑丰年真的被她说懵了。
叶倾城白了他一眼道:“亏你还自称跟秦王殿下是生死兄弟!”
“可你连他少年时的经历都不懂吗?”
郑丰年顿时觉得自己比不上邓雄他们了。
谁叫他是后来才半路加入他们的队伍的呢。
“秦王少年时的经历,我好像不是很清楚!”
按理说,叶倾城也不懂。
可架不住她有上一世的记忆外挂啊。
上一世,楚熠辰跟郑菀菀大婚后,郑菀菀为了炫耀,将悲鸣琴带出来供人欣赏。
也是那个时候,众人才得知。
秦王在少年时,曾经受邀去过一次瀚海,和他们的一众王子,还有贵族公子比赛射雕,并且完胜。
瀚海的大可汗当时给了他好多的赏赐,其中就有悲鸣琴。
不过当时已经被人为的断了弦。
楚熠辰虽然不善音律,不精通乐器,但他知道此物是中原的东西,那自然是要回归故土的。
他虽带回了悲鸣琴,但却没把它当回事,任其放在库房里蒙尘多年。
若不是他后来成亲了,郑菀菀清点库房后,发现了这把断了弦的破琴正是悲鸣琴。
恐怕此琴从此再无出头日了。
叶倾城轻声说道:“秦王曾经在少年时期!”
“就跟瀚海的阿史那炎、阿史那奕两位王子结为异姓兄弟!”
“他好像还从瀚海那里赢回来了一把断了弦的琴!”
“你不妨去跟秦王打听下,那把琴的来历!”
“原来如此,那我这就去找秦王!”
“今日真的多谢公主了!”
郑丰年听到这个消息后,激动不已,他再次郑重的向叶倾城行礼道谢。
郑丰年又恢复了往日的斗志,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他脚步生风,很快就来到了秦王休息的雅舍。
待林五进去通传一声后,他这才飞快的走了进去。
“参见殿下!”他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扬,激动的喊道。
楚熠辰用疑惑的眼神盯着他。
“你小子,这是有什么喜事吗?”
“那么激动?”
郑丰年开始正经了起来:“没、殿下!”
“臣就是想跟殿下打听下一个乐器!”
“乐器?”
“哦!本王都听说了,你小子真是深藏不露啊!”
“竟然在定国公府的赏花宴夺得琴艺的魁首!”
楚熠辰不禁打趣道:“所以,你这是向本王打听名琴来了?”
“殿下真的是睿智无双!”郑丰年趁机吹嘘一波。
“真什么都瞒不过您双眼啊!”
楚熠辰瞬间冷脸说道:“打住啊!”
“本王对乐器可是一窍不通!”
“哪来的什么名琴啊!”
郑丰年这才步入正题问了那把琴的事情。
“殿下!是这样的!”
“这前些年,您不是从瀚海那边赢回来一把琴吗?”
“您知道那把琴的来历吗?”
“本王的确是从瀚海那边赢回来好些东西!”
楚熠辰回想了片刻,这才记起了那把琴的事。
他忍不住拍了下桌子说道:“想起来了,就是一把断了弦的破琴!”
“当时邓雄他们几个都说!”
“瀚海的人拿一把破琴赏赐给我们,是对我们莫大的侮辱呢!”
“哼!”
“他们懂什么啊。”
“就算是一把破琴!”
“那也是来自中原的东西,岂有不收之理?”
“若是本王当时不收,那才是让瀚海人看了大笑话!”
楚熠辰回想起当初瀚海大可汗那凝重的表情,他想想就解气。
当初就是因为楚熠辰一人把他们所有的王子、贵族公子、大将都比下去了。
那些瀚海人觉得很没面子,这才故意耍了个心眼。
在瀚海大可汗的一堆贵重的赏赐中混进去了一把破琴。
他们本意就是要羞辱楚熠辰,只配得到这把破琴。
若是楚熠辰等人拒绝收那把破琴,那就说明他们只看重那些身外之物,不看重情义。
总之,怎么说都是他们有理。
楚熠辰可不吃那一套。
当邓雄等人愤愤不已:“哥,他们这也太不尊重人吧?”
“竟将一把断了弦的琴赏赐给我们!”
楚熠辰连忙大声的说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吧!”
“这把断了弦的琴,看着就是我们中原的东西。”
“虽然它不幸折戟在此!”
“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将它带回故土。”
“有朝一日定能让它重现昔日雄风!”
邓雄等人听后,纷纷附和道:“说得好!”
瀚海那边的人非但没有达到羞辱楚熠辰的目的,还被人当面赤裸裸的讽刺了一番。
瀚海大可汗等人当时的脸都绿了。
“殿下当真是英明啊!”郑丰年忍不住赞叹一声。
“那殿下可知那把琴的来历吗?”
“这什么来历,本王真的就不知了!”
楚熠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况且,从瀚海回来后不久,本王的母亲便病逝了!”
“殿下、臣不是有意提及您的伤心事的!”
郑丰年察觉到楚熠辰的情绪很是低落,他应该是想起了已故傅皇后了。
“无碍!本王只是、有些……”
楚熠辰悲从中来,他在外人,甚至是自己的父亲、兄弟的眼里一直都是很坚强的。
可很少人知道,母亲是他的软肋。
楚熠辰生怕郑丰年误会,于是迅速调整了情绪。
“自那以后,本王就没有心情再查探那把琴的来历了!”
“本王记得,它应该还在本王的库房里!”
“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郑丰年不禁问道。
“负责打理库房的人会不会已经把它当垃圾扔掉了?”
“呵!这不可能!”
“那可是本王的战利品!”
“没有经过允许,没有人敢扔掉本王的任何东西!”楚熠辰果决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