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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断脊岭的山脊之上,凛冽的山风撕扯着小七破烂的斗篷,她却浑然不觉。她的全部心神,都被眼前这片沐浴在惨淡天光下的谷地所攫取——溪谷地。它不是海市蜃楼,是真实存在的、蕴含着生机与未知的土地。那条蜿蜒的河流、那些隐约的田垄痕迹、那几缕若有若无的炊烟……这一切都像久旱后的甘霖,冲刷着她几乎被绝望浸透的灵魂。

狂喜和虚脱感同时涌上心头,她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但就在这时,一种极不协调的、万籁俱寂的凝滞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周围的一切声音——风声、自己的心跳声、甚至远处隐约的河流声都消失了。

小七的心猛地一沉。她艰难地转过身。

果然,那个银发银眸的身影,就静立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仿佛一直就在那里。母体分身的神情,不再是之前的玩味或纯粹的观察者姿态,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冰蓝色的瞳孔映照着下方那片微光闪烁的谷地,又缓缓移回到小七伤痕累累、却因希望而焕发出惊人生命力的脸上。

【你做到了。】 母体的意识流传来,语调平缓,听不出是赞许还是陈述,但其中似乎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感慨”的波动。【穿越了哭泣深渊,熬过了枯骨林,翻过了断脊岭……以你此刻的身体状态,这几乎是一个概率学上的奇迹。伊芙琳赋予你的‘韧性’参数,看来远超初始预估。】

小七剧烈地喘息着,紧紧攥着拳头,警惕地盯着她,没有回答。她不知道母体这次出现,又会带来怎样的坏消息或精神折磨。

分身的目光扫过小七干裂渗血的嘴唇、深陷的眼窝、以及因极度消瘦而更显突出的锁骨,沉默了片刻。然后,她用一种近乎“平和”的语气继续说道:

【你的生理指标已接近崩溃边缘。严重脱水,重度营养不良,免疫系统濒临衰竭,辐射病症状持续恶化……如果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救治,即使看到了希望,你也可能倒在抵达它的最后几步路上。】

这话语听起来像是一种客观的诊断,但小七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同以往的气息——这似乎……是一种隐晦的“提醒”?母体在关心她的生死?这个念头让她感到荒谬而警惕。

“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小七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看我如何挣扎,如何在绝望中死去,为你提供‘有趣的数据’。”

分身微微歪了歪头,对于小七的尖锐反应,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冰冷的逻辑反驳或嘲讽,而是轻轻摇了摇头。

【数据的价值,在于其连续性和可观测性。一个戛然而止的样本,其信息熵远低于一个持续演化的样本。】 她的解释依旧理性,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小七如坠冰窟。【而且,接下来的‘剧情’,或许会因为你接下来的选择,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分身的目光再次投向溪谷地,语气中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告知”的意味。

【比如,你应该知道一下你那位‘老朋友’的最新动向。】 她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Ω-9,或者说,‘夜鸮’少尉……她如今已不再是cRS内部一个无足轻重的‘原型体工具’了。】

小七的瞳孔骤然收缩。

【凭借在‘观星台’行动中展现出的‘卓越’能力(分身在此处似乎有微妙的停顿)和对共和国‘无可置疑’的忠诚,她已深得卡尔森少校的赏识。】 母体的意识流不带感情地叙述着,却字字如锤,敲打在小七的心上,【她现在不仅是特别行动部的尖刀,更开始接触部分战术策划和内部安保事务。用人类的话说,她是‘红人’,是少校的‘左膀右臂’。地位……今非昔比了。】

这个消息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小七心中最痛的地方。Ω-9……不仅彻底融入了cRS,还在那条背离她们初衷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越爬越高!那个曾经与她并肩作战、分享过微弱温暖的伙伴,如今已是敌人阵营的核心人物!这种认知带来的痛苦,远比身体的创伤更甚。

【有趣的发展,不是吗?】 分身注视着小七脸上无法掩饰的痛苦和震惊,缓缓说道,【你们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并且都在各自的路上‘崭露头角’。未来若再相遇,场景想必会非常……耐人寻味。】

说完这些,母体分身的影像开始变得模糊,周围的凝滞感也在迅速消退。风声、心跳声、远处的流水声重新回归。

【选择权在你手中,a-07。】 这是她消失前最后的意识信息,带着一丝深意,【是踏入眼前这片可能的‘避难所’,去面对新的人际关系、潜在的背叛或接纳;还是继续你的孤独流浪,远离一切可能的‘污染’?无论哪种选择,都将产生新的、不可预测的数据流。我……拭目以待。】

母体消失了,留下小七独自站在山巅,心中波涛汹涌。身体的极度疲惫、即将抵达目标的希望、以及对Ω-9现状的震惊与心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望着下方的溪谷地,那缕炊烟此刻看起来不再仅仅是希望,也代表着未知的社群、复杂的人性、以及可能隐藏其中的新的危机。而Ω-9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了她的未来之上。

但是,她还有选择吗?回头是绝路,留下是等死。唯有向前,进入溪谷地,才有一线生机。

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小七压下所有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她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行装,检查了所剩无几的武器和物资,然后迈开脚步,沿着陡峭的山坡,向着那片充满未知的“希望之地”,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下走去。

她的身影,在苍茫的山脊上,显得无比渺小,却又带着一种决绝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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