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昭守在外面,负责阻挡一切不必要的打扰,并保证段俏颜的饮食和休息。
宁昭则一直陪在她身边,在她累的狂打哈欠的时候递上一杯浓茶。
三天后段俏颜终于放下了画笔,此时的她眼底布满血丝,手指因长时间握笔而微微颤抖。
一幅栩栩如生的男子画像呈现在纸上。
画像上的男子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面容瘦削,线条硬朗,看得出久经风霜。
他的眉毛浓黑,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鼻梁高挺,左侧下颌处有一道浅浅的旧疤,右眉弓上有一颗极小的黑痣。
当张肃拿着这幅画像时,大理寺内一位捕头便失声叫了出来:
“这……这是去如风——刘奔!错不了!就是他!”
捕头激动地向围过来的众人解释:“这刘奔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大盗,轻功极为了得,来去如风,专挑富户和官仓下手。”
“官府通缉他快十年了,一直没能逮住他!他眉弓上那颗痣和下巴那道疤,是早年一次失手留下的,卷宗里都有记载!”
“可他……他怎么死得这么惨?谁有这么大本事能拿下他?”
身份一经确认,所有的调查力量立刻有了明确的方向,迅速围绕刘奔的仇家展开了严密排查。
段俏颜三人被安排到驿馆休息,这几天一直没有睡好,到驿站后头一沾枕头立马就睡着了。
两日后,张肃再次来到驿馆,脸上带着案件告破的振奋与轻松。
“大功告成!”他声音洪亮:“全赖你那幅画像,我们顺藤摸瓜,已经查明真相。刘奔死前盗取了一批价值连城的贡品珠宝,他想独吞,结果被背后的买家察觉,找到了灭口。凶手是他的一个同伙,现已擒获,对罪行供认不讳。陛下得知案件如此迅速告破,龙心大悦,特意下旨褒奖,赏赐不日就会送到!”
对方手了一大串,段俏颜只淡定地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回家了!
她立刻站起身,眼神清亮地对安昭和宁昭说:“快,收拾行装!我们回家!”
“不行!今晚就是庆功宴,你可不能走,你李叔让我转告你,必须出席!”
段俏颜一听立马便黑脸了,这种宴席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张肃一眼就看出来了,只能哄道:“你不是想在这里做生意吗?趁机多认识点人对你有好处。”
段俏颜懒得说话,坐回椅子上。
庆功宴在福喜楼举办,宴席颇为隆重,除了大理寺的官员,还有一些与本案相关的其他衙署人员以及他们的家眷。
临出门的时候,安昭拖着她换了一身湖蓝色的锦缎衣裙,样式简洁大方,并非京中最时兴的繁复款式,发间也只簪了一根玉簪,素净却难掩她身上独特的气质。
这份不同于京城贵女的素雅,在一些人眼中却成了寒酸和上不得台面。
宴席上几位穿着华丽,珠翠满头的官家小姐聚在一起,目光时不时地瞟向段俏颜这边,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轻蔑。
“瞧见没?那个就是据说靠画画破了案的民间女子?”
“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就是这穿戴……也太素净了些,怕是没什么像样的首饰吧?”
“听说是在个小地方开饭馆的?真是难为她了,这种场合也能被请来。”
“哼,不过是运气好,碰巧会画两笔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这些议论声音不大,却足以飘到段俏颜这一桌。
安昭气得捏紧了拳头,宁昭眼神也冷了下来。
段俏颜却仿佛没听见,自顾自地小口喝着茶,神态自若。
一位穿着桃红色百蝶穿花裙的侍郎千金,被姐妹们怂恿着,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对方故意提高了声调:
“这位就是段姑娘吧?真是久仰大名了,听说姑娘画技超群,能令白骨开口说话?这可是真的?”
这话听着是恭维,实则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席间顿时安静了不少,目光都聚焦过来。
段俏颜放下茶杯,抬眼看向她,笑容清淡却带着疏离:“姑娘过奖了。不过是尽己所能,协助官府查明真相,让亡者安息,还生者公道罢了。比不得姑娘们闲来无事,赏花扑蝶,讨论珠宝华服来得雅致。”
那侍郎千金被这不软不硬的话顶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
她又强笑道:“段姑娘真是会说话,不过,姑娘这双手既能描摹死人枯骨,想必画起活人美景更是轻而易举吧?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请段姑娘即兴为我们姐妹几人画上一幅小像,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她说着,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打定主意要当众刁难,若段俏颜画不好,便可嘲笑她徒有虚名;若画了,便是自降身份,成了给她们取乐的画匠。
旁边几位姑娘也跟着起哄:“是呀!是呀!画一幅嘛!”
“让我们也见识一下神技!”
张肃和大理寺几位官员面露不悦,正要开口解围。
段俏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骂了一句:傻逼!
但脸上却不慌不忙,甚至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意:“这位姑娘说笑了,小女子的画笔,是用来协助断案缉凶、沉冤昭雪的工具,并非娱宾助兴的玩物。”
“陛下命我作画,是为社稷安定;大理寺请我执笔,是为司法公正。”
“若诸位姑娘真想留影纪念,福喜楼外便有技艺精湛的画师,只需几钱银子便可请动,想必更能合诸位心意。”
她不卑不亢,既点明了自己工作的严肃性和皇命在身,又巧妙地反将一军,暗示对方将自己的技艺与街头画匠等同,实属不识大体。
那几位官家姑娘顿时面红耳赤,尤其是那位侍郎千金,被噎得哑口无言,直接僵在原地。
席间一些官员和家眷闻言,不禁暗暗点头,看向段俏颜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
张肃更是抚须微笑,心中大赞:这丫头不单画技好,连口才都一流。
因为段俏颜一副姑奶奶不好惹的样子,反而令庆功宴后半段,终于清静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