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继续行驶了一段，两人笑够了也闹够了，车窗被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声。一时间，车厢里静了下来，只剩下引擎运转的细微声响。
纪川终于完全夺取了油门、刹车和方向盘的控制权——简单来说，就是他坐在商时砚身上，相对正常些（如果忽略坐姿的话）地掌控着车辆。
商时砚百无聊赖地微微后靠，开始把玩纪川垂落的银色长发，一会儿编成松松的麻花辫，一会儿又试图盘起来，直到他开始尝试用一根皮筋捣鼓着要编双马尾时，纪川冷冷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些警告：
“不要打扰我开车。”
商时砚悻悻地松开手，没再尝试奇怪的发型，转而耐心地将那缕银发梳理顺滑，再次简单地束成一个低马尾，让发丝自然地搭在纪川的胸前，露出了线条优美洁白的后脖颈。
商时砚凑近，温热的呼吸有意无意地拂过那片裸露的肌肤，明显感觉到身上掌控方向盘的人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身体似乎也随之绷紧了些。
对方似乎有点紧张。
但商时砚最后还是没做什么，只是把下巴轻轻搭在纪川的肩膀上，看着前方越来越陌生、绝非返回安全屋的道路，低声呢喃，声音几乎贴着纪川的耳廓：“司机先生……这是要把我带到哪去啊？这么紧张……”
他环抱着纪川腰肢的手臂收拢了些，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因为自己这句话，呼吸带动胸腔的起伏都刻意放缓了点。
纪川目视前方，面无表情，耳根却微微泛红：“我紧张什么……你心里没数吗？离我要害远点。” 他指的是商时砚此刻贴近他颈动脉的嘴唇和呼吸。
商时砚非但没听，反而得寸进尺地又凑近了些，唇瓣几乎若即若离地贴上那微微泛红的皮肤，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委屈和探究：“不是回家吗？这根本不是回家的路……”
纪川沉默了一会，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了些，最后还是心虚得不行，几乎是含糊地承认：“嗯……”
“我回庇护所……就顺便调了一下情报系统……地址写着的前面……有个情报酒馆……是有记录红雀出入频率最高的酒馆……”
实际上，他还特意调取了两类信息：一类是与“红雀”关联最紧密的线索，另一类则是当时该酒馆常出入的情报人员休息间的资料。
但他像是顾虑什么，顿了顿，下意识地想从后视镜里窥探商时砚的表情，却恰好与镜子里那双带着了然与戏谑眼神、同样微红着脸的商时砚撞了个正着！
纪川：“……”
他瞬间明白了！这家伙刚才那副委屈试探的样子，根本又是装的！
根本是在耍自己玩！
纪川耳尖瞬间红透，羞恼之下挣扎了一下，试图脱离这个过于亲密的怀抱和掌控。
商时砚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嘶”了一声，手上用了点力道按了他一下：“别乱动！开车呢！”
但他随即又闷笑出声，把人更紧地搂在怀里不让他跑，还偏过头去亲他发烫的耳垂，声音带着得逞的愉悦：“K先生~这是急着和我回去见家长？干嘛瞒着我嘛~想给我惊喜？”
纪川的头发被拨到一边，他自己开着车，那边耳朵毫无遮拦地被商时砚又叼又咬，温热湿软的触感和细微的刺痛感引得他气血翻涌，几乎要握不稳方向盘。
当纪川终于把车歪歪扭扭地停在目的地一处僻静隐蔽的角落时，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推开那个在自己身上趁机疯狂吃豆腐的某人，气息都有些不稳。
他瞪了商时砚一眼，试图找回场子，强作镇定道：“和你什么关系？我自己本来就要调查红雀的事。顺手开到这边来调查罢了。”
商时砚被他推开，也不恼，只是歪着头，拖长了调子“哦——”了一声，然后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这样啊……那我不下车了，在外面等你调查完怎么样？”
纪川：“……”
他一时语塞，没料到商时砚会是这个反应。
纪川抿了抿唇，有点不甘心地追问：“……你真的完全不想去？”
商时砚笑了笑，眼神有些飘忽，语气轻松：“有点吧。” 没说是有点想，还是有点完全不想去。
他见纪川似乎想扭过头来看他，立刻用指尖戳住他的脸颊：“别动，老天，你知道你现在这个姿势对我压枪难度多大吗……”
他能感受到纪川的身体因为他这句话突然变得僵硬。
商时砚笑着刚想继续调侃两句，就听见纪川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直击核心的敏锐：
“你在怕什么？”
纪川灰蓝色的眼睛斜睨着他，仿佛能看透他轻松伪装下的所有情绪，“那个……也算你的家吧？你之前和我说过她们的事，你很想念她们。那你现在……在怕什么？”
商时砚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沉默笼罩了他。
就在纪川以为他不会回答，准备放弃追问时，商时砚却突然开口了，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直截了当，甚至带着点刻意装出来的无所谓：
“怕看见那里面都是‘他们’的生活痕迹呀，K先生。”
他勾住纪川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捏着，“怕看见我爸，我妈，我妹妹……他们一起生活的地方。因为那里面，”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没有我呀。”
他蹭了蹭纪川的后颈，这次没再掩饰语气里的那点失落：“想想就有点伤心。因为……我好像是唯一被那个‘家’丢掉的人。”
纪川愣住了。
他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这一层。
他想着带商时砚来看看他牵挂的家人居所，既能了却对方的念想，也能借机调查当年红雀的旧事、寻找解决当下问题的线索，却没考虑到商时砚本人与那个“家”之间复杂而疏离的关系。
他默默地反手抓紧了商时砚的手指，低声道：“……抱歉。”
他确实有点想当然了，还以为对方只是怕麻烦或者别的原因才说不去。
商时砚看着纪川垂眸，那张往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今天几乎明晃晃地写着“愧疚”两个字。
他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瞬间被一种汹涌的柔软情绪覆盖，只觉得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掰过纪川的脸，就这样蹭着吻了上去，吻得黏黏糊糊，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纪川发出一声模糊的“唔”声，却没有推开他，甚至微微启唇回应了这个带着安慰性质的吻。
直到两人反反复复亲到气息都不稳，商时砚的手开始不老实地下滑乱摸时，纪川才猛地意识到事情的发展方向有点不对！
他猛地拉开两人距离，一把推开车门，几乎是踉跄着下了车，背对着车子微微气喘，脸颊和耳朵都红得惊人。
先前被情绪冲得迷迷糊糊的脑子，经凉风一吹，终于找回了清明，像瞬间通了电般活络起来。
他转过身，对着车上那个一脸无辜、仿佛刚才耍流氓的不是他的人冷笑：“你刚刚……是在道德绑架我？”
商时砚无辜地眨了眨眼，反问：“我绑架你什么了？”
纪川将手搭在车门上，微微俯身，视线牢牢锁在对方身上，语气沉了几分，带着不容回避的压迫感：“如果刚刚没推开你，我就真的要稀里糊涂被你扣在这车里了——那样我还怎么调查？”
“况且，”他顿了顿，揪出商时砚话里的逻辑漏洞：“你怎么确定那个家里没有你？你之前回去过吗？”
纪川一眨不眨地盯着车里的人：“你还有机会了解家人的生活环境，商时砚，冷静点想清楚。别矫情。我要去找线索，你就说去不去。”
商时砚好整以暇地坐在车里，看着月光下纪川因为羞恼而格外生动的身形，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脸上却还是那副欠揍的笑模样，斩钉截铁地说：“不去。”
纪川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到，咬牙道：“你知道你老是在这种情感问题里感情用事吗？早晚吃大亏！”
商时砚无辜地眨眨眼：“至少中午没事。”
纪川狠狠瞪了他一眼，懒得再跟他废话，用力把车门关上，转身就走，银色马尾在空中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
商时砚笑着坐在车里，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
果然，没过多久，驾驶座的车窗就被从外面不太耐烦地敲响了。
商时砚眼底笑意更深，直接伸手打开了车门。
几乎是车门打开的瞬间，商时砚就顺势蹭过去，手臂一伸，结结实实地抱住了站在车外的纪川，把脸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声音带着点邀功的意味：“我刚刚表现得怎么样？”
纪川身体僵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本来勉强及格了。但就你现在这又迫不及待蹭上来的行为……问就是不及格。”
商时砚立刻夸张地“啊——”了一声，拖长了调子，委屈巴巴：“我都拼尽全力对你冷淡了……”
纪川看着他瞬间垮下去的、带着真切失落的脸（看起来不像装的），心里那点不满突然就散了。
他抿了抿唇，忽然凑上前，飞快地在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上亲了一下，一触即分。
然后，他看着商时砚因为这一个突如其来的亲吻，眼睛瞬间亮起来，脸上马上阴转晴、甚至可以说是灿烂无比的表情，感觉自己耳朵根又有点发热。
他扭开头，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说了今天算了……走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更轻了些，“见你家长去。”
商时砚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灿烂得几乎要晃花人眼。
他立刻反客为主地推着纪川的背，语气雀跃地催促：“那这个我要去~我们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