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禹诚是被后颈一阵发麻的酸胀感弄醒的。他眼皮沉得像灌了铅,费力地掀开一条缝,他动了动手指,指尖触到的不是硬邦邦的木桌边缘,而是软乎乎的棉絮被褥
“不对劲!”
猛地偏过头,他才发现自己正半陷在那张铺着厚褥子的木床上,身上还盖着条绣着狐狸尾巴纹样的薄被。
他撑起身子坐起来,目光扫过房间。靠窗的那张木桌还保持着昨晚的样子:放着个空了的粗瓷茶杯,杯底还残留着点茶叶渣,桌角的油灯已经燃尽,灯芯上结着一小团黑色的灯花。
寒禹诚的心莫名地提了一下。他记得清清楚楚,昨晚他特意泡了浓茶提神,就是想等涂山红红回来
然后好好跟她道个歉,尽量在不暴露系统这些的情况下,和对方解释一下他的情况,所以就守在桌子旁,等啊等,后来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好像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那是谁把他搬到床上的?是红红吗?她昨晚回来了?
窗外的天色已经亮了,晨光透过糊着细纱的窗棂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草木清香。院子里隐约传来脚步声和低低的说话声,一切都显得平和又安宁。
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笃笃”声,节奏沉稳又利落。寒禹诚第一反应认为,门口的人肯定是涂山红红!
他立刻床上爬起来,鞋都没来得及穿好,就踉跄着往门口冲,手已经按在了门闩上。可指尖刚碰到冰凉的木头,他忽然顿住了。
“等等!”
他低头扫了一眼自己,头发睡得乱糟糟地支棱着,衣襟还歪歪斜斜敞着,昨晚趴在桌上蹭的灰尘还沾在袖口上,活像只刚从窝里钻出来的野猴子。
“这模样要是被她看见了,恐怕又逃不了一顿……”
他小声嘀咕着,手忙脚乱地抓过梳子,对着门框上挂着的小铜镜胡乱扒拉了几下头发,又飞快地把衣襟系好,扯了扯皱巴巴的衣角。
院子里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似乎在等他开门。寒禹诚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扯出一个自认为最精神的笑容,指尖在门闩上顿了半秒,才“吱呀”一声拉开了门。
“妖仙姐姐~”
门口站着的不是那抹熟悉的红衣身影,而是他师父,对方此时正背着双手,一脸“我看你小子又在搞什么名堂”的表情,眼神里还带着点鄙夷
空气在此刻瞬间凝固了(the world!)。
寒禹诚脸上的笑容僵住,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嘴角还维持着上扬的弧度,眼睛却下意识地睁大了些,刚才整理衣襟的手还停在胸前,手指尴尬地蜷了蜷。
“师、师父?”
他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发飘,刚才准备好的那些带着点撒娇又有点调侃的话,全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王权落挑了挑眉,目光在他乱糟糟却明显刚扒拉过的头发上扫了一圈,又落在他还没完全系好的衣襟上,最后慢悠悠地开口:“醒了?我还以为你要睡到日头晒屁股,怎么,看到我很意外?”
寒禹诚连忙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把衣襟系好,又飞快地用手抓了抓头发,试图掩盖刚才那副精心准备却错付了的模样,含糊地应着:“没、没有!就是刚睡醒,有点懵……嘿嘿,师父您早啊!”
“不早了!别傻站着了,陪我去吃顿早饭吧”
“好嘞”
石子路两旁种着几棵垂柳,风一吹,柳条就轻轻扫过肩头。寒禹诚跟在王权落身后,脚步磨磨蹭蹭,心里的小鼓敲个不停。
“师父,”他干咳一声,装作不经意地问,“您刚才来我房门口的时候,是不是……听到什么动静了?”
王权落头也不回,背着双手往前走,声音平淡无波:“动静?没有啊,就听见你屋里有翻身的声音,还以为你没醒呢。”
寒禹诚心里松了半截,又追上去半步:“那……您站在门口的时候,没听到我说话吧?我刚睡醒可能会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王权落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明知故问的笑意,“没听见。你睡糊涂了?”
“没有没有!”
寒禹诚连忙摆手,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嘴角都忍不住放松下来,“我就问问,怕打扰到您嘛。”
他刚舒了口气,准备加快脚步去抢今天的桂花糕,就听见王权落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拖长:“我倒是真没听见什么妖仙姐姐~”
“噗——”
寒禹诚差点被空气单杀,脚步猛地顿住,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他看着师父依旧往前走的背影,那背影怎么看怎么透着股憋笑的得意。
“师、师父!”他又气又窘,快步追上去,“你、你不是说没听见吗?!”
王权落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终于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哦?我说没听见什么来着?哦——妖仙姐姐啊?我确实没听见,我只是在说,我没听见这些而已。”
寒禹诚被堵得说不出话,只能看着王权落转身继续往前走的背影,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这哪是没听到啊,这分明是听全了,还特意等在这里“翻旧账”呢!早饭怕是吃不下了,光脸红就饱了!
从石子路到早餐铺不过百十来步,寒禹诚却走得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每一步都透着心不在焉的僵硬。
王权落走在前面,偶尔回头跟他说句话,他都像是没接收到信号的木偶,反应慢半拍不说,回答更是简洁到敷衍。
“好久没来这镇子里吃过早饭了啊,逆...好徒儿快给为师介绍介绍,哪家最好吃?”王权落侧头看他。
寒禹诚眼神飘忽,盯着地上的石板缝,半晌才挤出个单音节:“哦。”
“?别光哦,你倒是介绍啊!”
他依旧是慢半拍的反应,含糊地应了声:“啊。”
王权落看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嘴角的笑意藏不住,故意放慢脚步等他跟上:“怎么,还在想早上没睡够?等下多吃两个肉包补补。”
寒禹诚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袖口,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嗯。”
那声“妖仙姐姐”像块烧红的烙铁,在他脑子里反复烫着,让他连思考都变得迟钝。王权落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刚才自己那副窘迫的样子,以及师父那明显憋着笑的语气。
耳朵还在发烫,脸颊的热度也没退下去,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下一副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