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玉润荆楚,星耀人间
深夜,湖北省妇幼保健院的VIp病房里,李沛然握着林湘云汗湿的手,目光落在她臂弯中那个闭眼酣睡的小生命上——就在三小时前,他们的儿子降生了。而此刻,许湘云从枕下摸出那枚从唐朝带回来的玉珏时,却赫然发现:原本温润的白玉中央,竟浮起一线极淡的朱红,如水脉,又如文字初萌。
“沛然,你看。”她声音虚弱却透着惊异,“它好像在……回应这个孩子的到来。”
晨光透窗时,产科主任亲自来查房。这位姓屈的教授是湖北文化世家出身,查看新生儿记录时忽然抬头笑道:“听说二位是《黄鹤楼遇李白》的作者?孩子取名了吗?”
李沛然与许湘云对视一眼。这一眼,穿越了千年。
“想好了。”许湘云轻抚婴儿的脸,“叫‘李江夏’。”
屈主任眼睛一亮:“江夏?好名字!武汉古称,楚地核心。《汉书·地理志》载:‘江夏郡,高祖六年置’。这名字有根有脉。”
“不只是地理。”李沛然走到窗边,远处晨雾中的长江若隐若现,“我们在唐朝时,李白曾站在黄鹤楼上指江汉交汇处说:‘此水楚之血脉,此城楚之咽喉’。孩子出生在长江之滨,我们希望他记住——他的生命里流淌的不只是血液,还有这条大江承载的千年文脉。”
他说这话时,那枚玉珏就在婴儿的襁褓旁。阳光斜照,朱红色纹路似乎更深了些。
三天后出院,他们的车刚进小区,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单元门口拉起了红色横幅:“恭贺李沛然、许湘云老师喜得贵子,江夏添新星”。楼下小花园里,十几位邻居捧着礼物等候,为首的是社区楚剧社的社长余婆婆。
“李老师,许老师!”余婆婆递上一套手工绣的虎头帽、虎头鞋,楚绣特有的三蓝打籽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咱们楚地老规矩,孩子要穿‘虎’镇邪。这绣样是我从荆州博物馆的战国漆器上拓下来的,正宗楚虎纹!”
许湘云接过时眼眶发热。这些邻居大多读过他们的书,知道他们为推广楚文化做的努力。此刻的祝福,已超越了寻常邻里之情,更像一种文化的共鸣。
上楼进门,更大的惊喜等着——客厅堆满了快递,来自天南地北。拆开几件:湖南汨罗寄来的端午长命缕,江西九江寄来的青花瓷婴戏图碗,陕西西安寄来的仿唐鎏金银锁片……最特别的一件,是从秭归寄来的一套小小楚辞绘本,扉页上写:“愿江夏此生,魂有屈原之贞,才具宋玉之华。”
“都是读者寄的。”李沛然翻看寄件人留言,声音有些哽咽,“他们说……这是给‘诗仙传承人’的孩子的礼物。”
婴儿在此时醒来,不哭不闹,黑亮的眼睛望着满室阳光与礼物。许湘云忽然想起什么,从书房取出那卷《黄鹤楼遇李白》线装样书,轻轻放在孩子身旁。
几乎同时,玉珏发出一声极轻的嗡鸣。
养育新生儿的忙乱冲淡了初为父母的感动。李江夏满月那天,突发高烧。深夜急诊,医生诊断为病毒性感染,需住院观察。许湘云守在小病床前,三天三夜未合眼。
第四天凌晨,烧终于退了。孩子睡着后,她瘫坐在走廊长椅上,李沛然递来热水时,她忽然泪如雨下。
“我在想……”她哽咽道,“一千多年前,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他们连抗生素都没有,是怎么熬过来的?”
李沛然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玉珏。这些天它一直贴身带着,此刻触手温热:“湘云,你还记得我们在唐朝时,听孙太医说过的话吗?他说:‘医者有疆,仁心无界。今人古人,为孩子揪的心是一样的。’”
他顿了顿:“但这枚玉珏在提醒我们——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长。就像屈原投江了,可《离骚》还在;李白去世了,可‘黄河之水天上来’还在。我们给江夏的生命,不只是这几十年的光阴,还有接续下去的文化血脉。”
这番话像一剂良药。许湘云擦干眼泪,看着病房内熟睡的儿子,忽然有了主意。
孩子出院回家后,她开始做一件特别的事:每天黄昏,抱着江夏在阳台上,用湖南方言轻声吟诵《楚辞》。不是完整的篇章,而是改编的童谣: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洗小手。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洗小脚……”
“湘夫人兮不来,江夏宝宝在等待……”
李沛然听见,笑着加入,用武汉话接:“宝宝乖,吃鱼糕,长大登楼作诗豪。”
这情景被来送鸡汤的林母拍下,发到家庭群里。没想到被亲戚转发,短短三天,#诗仙夫妇楚辞育儿#竟登上微博热搜。湖北省文旅厅官微转发评论:“最好的文化传承,是从生命开始的浸润。”
争议随之而来。某育儿大V发长文批评:“用晦涩古文熏染婴儿,是文化作秀,违背儿童发展规律。”评论区吵成一片。
转机发生在第七天。华中师范大学楚学研究所的官方账号发布了一段视频:八十岁的楚辞研究泰斗王文渊教授,戴着老花镜在书房里,一字一句地看完了许湘云吟诵的视频。老人沉默良久,对着镜头说:
“我研究楚辞六十年,一直在想——当年屈原行吟泽畔时,那些‘楚语’到底是什么音调?今天我听这位年轻母亲用湘方言读《湘夫人》,忽然明白了:文化不是博物馆的展品,它是活的。活在母亲哄孩子的歌谣里,活在父亲教孩子的乡音里。”
他颤巍巍起身,从书柜取出一本泛黄的笔记:“这是我的老师,国学大师黄侃先生抗战时期在武汉的讲学记录。他说:‘楚文化之不绝,因楚人总在危难时,将文化化入衣食住行、生死婚育之中,使之如盐入水,无形而有味。’”
视频最后,王教授说:“我想见见这个孩子。如果可以,我愿意做他的启蒙老师。”
这条视频转发破十万。那个育儿大V删文道歉。
周五下午,王文渊教授真的来了。老人抱着三个月大的江夏,孩子竟不认生,伸手抓他胸前的钢笔。王教授笑着取下笔,却从包里拿出一支小小的竹简模型:“这个给你玩。真的竹简在博物馆,这是3d打印的,上面刻着《离骚》开篇。”
他转向李沛然夫妇:“我有个提议。等江夏周岁时,我们办一场特别的‘抓周礼’——不放金银钱财,只放楚文化符号:竹简、毛笔、楚漆器仿品、编钟模型、云梦泽地图……如何?”
这个提议,点亮了李沛然眼中久违的光——那是在唐朝时,他与李白纵论诗文时的光。
江夏周岁宴,原本只想家人小聚,最终却成了文化界的盛会。
地点选在重新竣工的武昌古城墙遗址公园。王文渊教授亲自布置抓周现场:一张两米见方的楚国漆器纹样地毯上,按八卦方位摆放着八样物件——
东方:竹简与毛笔(代表文字)
西方:仿曾侯乙编钟模型(代表音乐)
南方:云梦泽地貌沙盘(代表地理)
北方:楚国铜镜仿品(代表智慧)
东南:楚绣香囊(代表工艺)
西北:屈原《九歌》丝绸卷轴(代表文学)
西南:鄂君启节(楚国通行证)金文拓片(代表交流)
正中:那枚陪伴李沛然夫妇穿越千年的玉珏
宾客围坐,有文化学者,有非遗传承人,还有几位特殊客人——李白后裔李慕白先生,以及从秭归赶来的屈原纪念馆馆长。
仪式开始前,李沛然抱着儿子,走到场地中央。他对着镜头,也对着在场所有人说:
“今天这场抓周,我们想传递一个理念:文化传承不是沉重的使命,而是生命自然的选择。就像长江水,它不着急,只是流淌。流过巴山楚峡,流过唐宋元明,流到今天,还会流向未来。”
“我们给孩子取名江夏,是希望他知道:你是江水的一部分,也是江岸上那群‘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人的后代。”
许湘云接过孩子,轻声唱起她改编的《九歌·少司命》童谣。歌声清越,楚音婉转。
然后,他们将江夏放在地毯中央。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孩子爬了几步,先抓起竹简看了看,放下。又摸摸编钟,推开。他在沙盘前停了停,小手划过云梦泽的轮廓。最终,他爬向正中央,一把抓住了那枚玉珏。
掌声雷动。
但下一秒,江夏做了谁也没想到的动作——他抓着玉珏,转身爬向东南方的楚绣香囊,将玉珏按在了香囊的虎纹上。
“他在组合!”非遗传承人余婆婆惊呼,“楚绣配楚玉,这孩子懂!”
更惊人的还在后面。抓周礼成,众人合影时,摄影师忽然喊道:“玉珏在反光!不对,是自己在发光!”
李沛然快步上前。只见儿子手中的玉珏,那线朱红色纹路正发出温润的光晕,光中似乎有极细的文字流动——不是现代汉字,也不是唐朝楷书,而是……楚篆?
他心跳如鼓,表面却平静:“可能是阳光折射。”
宴会持续到黄昏。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夫妻俩抱着熟睡的儿子回家。车上,林湘云低声问:“沛然,玉珏上的文字,你拍下来了吗?”
“拍了。”李沛然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出汗,“回家就查。”
深夜,书房。李沛然将放大处理的照片投影在墙上。朱红光痕中的文字逐渐清晰,是八个楚篆:
“魂兮归来,返故居写”
——屈原《招魂》中的名句。
两人对视,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涛骇浪。这玉珏从唐朝带回来时,绝无此句。它是在回应什么?还是说……穿越从未真正结束?
便在这时,监控婴儿房的手机App发出提示。他们冲进卧室,只见婴儿床上方,那枚放在床头柜的玉珏正悬浮在空中,散发出的柔和光晕笼罩着熟睡的江夏。光中,似乎有无数细小的文字如星河流转,仔细看去,竟是《楚辞》的片段、李白的诗句、他们书中写过的篇章……
光晕持续了约一分钟,缓缓收束,玉珏落回原处,恢复平静。
李沛然颤抖着手抱起儿子。孩子呼吸平稳,小脸上竟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仿佛做了极美的梦。
许湘云拿起玉珏,发现那八个楚篆字迹已经淡去,但玉珏中央,多了一个极小的图案——那是一幢楼阁的轮廓,飞檐翘角,分明是黄鹤楼。
“它是在标记。”她喃喃道,“标记江夏,就像当年标记我们一样。”
李沛然走到窗边。夜色中的武汉,长江两岸灯火如星,远处黄鹤楼的轮廓在景观灯下熠熠生辉。一千多年前,他和李白在那里饮酒论诗;一千多年后,他的儿子在这里开启人生。
玉珏的异动是福是祸?是新一轮穿越的预兆,还是某种古老的祝福?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的是:此刻怀中这个温热的小生命,已经握住了某条看不见的线——线的另一端,系着巫山云雨,系着屈子行吟,系着李白醉后的狂歌,也系着他们穿越千年的因缘。
文化如江,奔流不息。而他们的故事,也许只是其中一朵浪花。但这朵浪花折射出的星光,已照亮了一个孩子的人生开端。
手机震动,王文渊教授发来信息:“今日抓周,意味深长。玉珏择主,文化有继。老夫夜观星象,荆楚分野有文星明亮,或应此子。改日详谈。”
李沛然回复“感谢教授”,手指悬在发送键上,久久未按。
他回头,看见妻子正握着玉珏,低头亲吻儿子的额头。月光透过窗户,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影子仿佛与墙上挂着的《黄鹤楼遇李白》书法卷轴融为一体。
卷轴上,是他从唐朝带回的李白真迹:
“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
梅花会落,但明年又开。
江水会逝,但后浪永继。
而此刻玉珏的微光,正在寂静的深夜里,轻轻叩问着某个尚未开启的未来——
当这个名叫“江夏”的孩子长大,他手握的,会是怎样的千年文脉?而那枚穿越时空的玉珏,又将引领这个家庭,去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