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霞城的万宝集市总是热闹非凡，晨雾还未散尽，各色摊位就已经支棱起来。
雾气氤氲，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凉。
各路小贩的吆喝声、买家的讨价还价声，还有那奇奇怪怪法器碰撞的叮当声，混杂在一起，直冲云霄。
洛缘深站在集市入口的青石牌坊下，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耳边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他特意换了身寻常的青布袍子，敛了周身灵气，瞧着倒像个富家公子哥儿。
“洛家主！等等！”
李晋元的声音穿透嘈杂，他拉着表妹挤过人群，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那张平日里精明干练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孩童般的急切。
“抱歉，走步子大了些。”
洛缘深拱手致歉，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无妨，洛家主是修士，迁就我等凡人已经是大度了。”
李晋元摆摆手，气息还有些不匀。
“对了，这些天都没问，李先生表妹的名字？”
洛缘深目光转向一直低眉顺眼的女子。
“哦，表妹叫聂含烟。”
李晋元擦了擦汗，眼睛却已经黏在不远处一个卖法器的摊位上，那摊位上空悬着一面破旧的幡，上书“南疆奇珍”。
“咱们快进去吧，听说今天有南疆来的新货！”
洛缘深还未来得及劝阻，李晋元已经拽着聂含烟一头钻进了人群。
那股子冲劲，哪里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
要不是知道你是金丹期的种子修士，洛缘深还真信了他的话。
但李晋元是自封修为，还封了记忆，洛缘深只能当他是凡人。
他无奈地摇摇头，快步跟上。
这李晋元，真是个妙人。
都已经是金丹的种子修士了，还对修真界的法宝有这么痴迷的热情，真不知道是真喜欢还是另有原因。
“李先生，慢些走。”
洛缘深追上二人时，李晋元已经在一个卖铜镜的摊位前蹲下，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一面边缘雕刻着蟠螭纹的镜子。
镜面灰扑扑的，只有蟠螭纹还算精致。
“老板，这镜子什么来历？”
摊主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眼睛滴溜溜一转，透着精明：
“公子好眼力！这可是从古修士洞府里挖出来的'照魂镜'，能照见人的三魂七魄！不瞒您说，昨儿个还有个修士想买，我都没舍得卖！”
摊主说得唾沫横飞，仿佛那镜子下一刻就要飞升。
洛缘深站在李晋元身后，悄悄运转灵力感知，却发现那镜子连最基础的灵力波动都没有。
纯粹一块废铜。
他正想开口提醒，李晋元已经豪爽地掏出钱袋：
“多少钱？”
“五十两银子，不二价！”
摊主伸出五个指头，语气坚定。
洛缘深暗自咋舌，这破铜片，在凡人集市顶多值五钱银子。
“成交！”
李晋元却眼都不眨，直接付了钱，喜滋滋地将铜镜揣入怀中。
摊主接过银子，笑得合不拢嘴，还热情地附送了一块擦镜布。
就这样，从清晨到正午，李晋元像着了魔似的从一个摊位逛到另一个摊位。
洛缘深跟在后面，看得是哭笑不得。
他买了号称能“点石成金”的玉笔，那玉笔质地粗劣，所谓的“金星”不过是些黄铁矿碎屑。
又买了据说可以“千里传音”的铜铃，洛缘深试了试，摇起来声音倒是清脆。
传音？怕是连隔壁摊都听不见。
还有被摊主吹嘘为“上古神兽鳞片”的古怪甲片，洛缘深瞥了一眼。
那分明是上了色的穿山甲片，还带着一股子土腥味。
李晋元倒好，每一样都当成稀世奇珍，付钱爽快，引得摊主们个个眉开眼笑，直夸他有眼光。
洛缘深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李晋元买的这些“法宝”，虽然都是赝品，但大多做工还算精致，至少在“唬人”这一项上是合格的。
莫非这便是金丹修士的直觉？
即便封了修为记忆，也能在赝品堆里挑出“精品”赝品？
每买一件，他都会兴奋地向洛缘深展示，言语间满是捡到宝的得意。
而洛缘深只能报以苦笑——这些东西在他灵力感知下，全都平凡无奇。
聂含烟始终呆呆安静地跟在二人身后，既不劝阻表哥，也不发表意见。
她那双没什么神采的眼睛，偶尔会掠过那些“法宝”，又迅速垂下。
只有当李晋元差点被人群挤倒时，她才会伸手扶住他，动作轻柔却异常稳当。
日头西斜时，李晋元终于拍了拍空空如也的钱袋，满足地叹了口气：
“今天收获颇丰啊！”
他怀里揣着铜镜，手里拎着玉笔，腰上挂着铜铃，袖子里还塞着那几片“神兽鳞片”，活像个移动货郎。
洛缘深看着他这副模样，实在忍不住道：“李先生，这些东西…”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李晋元笑着摆手，神情却不似作伪。
“洛家主是修真之人，眼界高，自然看不上这些凡物。
但我只是个商人，能摸一摸、看一看这些传说中的东西，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脸上的笑容很是真诚，带着一种纯粹的快乐。
洛缘深一时竟有些语塞。
或许，对于此刻的李晋元而言，这些东西真假与否，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份寻觅和拥有的乐趣。
聂含烟突然抬头，第一次主动流畅开口：“表哥高兴就好。”
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嗯！”
李晋元重重点头，笑意更深。
洛缘深有些惊讶，这是这么多天以来，聂含烟还是第一次如此流畅开口。
他看向聂含烟，那双一直显得空洞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光。
这表兄妹二人，当真有趣。
三人正准备离开集市，一个衣衫陈旧的商贩突然跟了上来，几乎是扑到了近前。
“几位贵客，几位仙长，留步，留步啊！”
那人脸上堆着近乎谄媚的笑，搓着一双油腻的手。
“小的这儿有几件压箱底的祖传宝贝，今日有缘遇上几位贵客，就想着便宜卖了，换几个吃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