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城市霓虹透过廉价旅馆薄薄的窗帘，在房间里投下光怪陆离的色彩。陈默靠在吱呀作响的椅子里，目光扫过眼前两个容貌互换的妻子和小姨子，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他们暂时落脚在这家不需要登记身份证的小旅馆，用陈默身上仅剩的现金支付了三天的房费。房间狭小拥挤，只有两张单人床和一把椅子，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难闻气味。
“我们得谈谈明天的计划。”陈默打破沉默，声音沙哑，“血月明晚就会出现，王猛和那些人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林薇芯——此刻占据着妹妹林莉身体的她，正小心地将那片用手帕包裹的碎镯放入牛仔裤口袋。听到陈默的话，她抬起头，眼中满是忧虑：“墨清源的话能信吗？他说血祭仪式会要我们的命...”
“不管能不能信，我们都不能坐以待毙。”陈默揉了揉太阳穴，手腕上的红痕隐隐作痒，“我联系了张涛，他明天会帮我们查一下那个‘黑手套男人’的来历。”
“张涛？你那个同事？”林莉芯——如今在姐姐林薇身体里的她，猛地从床边站起来，“你不是说他之前就怀疑我们了吗？万一他告密怎么办？”
陈默叹了口气：“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张涛在大学时辅修过民俗学，和秦教授也认识，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他顿了顿，看向林莉芯，“倒是你，莉莉，你确定王猛只欠他五十万？为什么黑手套男人提到的是八十万？”
林莉芯不安地绞着手指——这是林薇身体的习惯动作，如今被她学得惟妙惟肖：“最初是五十万，但利滚利就...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多。”她说着，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当初轻信王猛的投资计划，也不会...”
“现在说这些没用。”陈默打断她，语气却不自觉柔和下来。看着妻子容貌下的林莉芯，他总是会有一瞬间的恍惚，“重要的是接下来怎么办。”
林薇芯突然开口：“姥姥日记里提到，血契需要用血来解。我这里有莉莉的血瓶项链。”她从衣领里拉出那条项链，小玻璃瓶中的血液在昏暗光线下呈现暗红色，“也许我们应该试试...”
“不行！”陈默和林莉芯异口同声。
陈默深吸一口气：“薇薇，太危险了。我们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墨清源说过，血月之夜才是关键时刻。”
林莉芯也连忙点头：“姐，你别冲动。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冰寒刺骨的感觉了。”她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痕，那是在老宅尝试血祭后留下的印记。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三人各怀心事，空气中弥漫着不安与焦虑。
忽然，林莉芯的手机震动起来——那是林薇的手机，现在由她保管。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
“别接。”陈默警觉地说，“可能是王猛的人。”
但电话自动转入语音信箱后，紧接着一条短信跳了出来：「莉莉姐，我是小吴，看到消息回电急事！关于王猛！」
林莉芯脸色顿时煞白：“小吴是我...是以前常一起玩的姐妹，她怎么会知道王猛的事？”她紧张地看向陈默，“要不要回拨过去？”
陈默思考片刻，摇了摇头：“太危险了。如果是陷阱呢？”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我用匿名号码打过去试试。”
他操作了一会儿，然后用一个网络电话拨通了那个号码。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一个年轻女声传来：“喂？哪位？”
“小吴是吗？我是莉莉的朋友。”陈默压低声音，“你说有关于王猛的事？”
电话那头的女孩顿时激动起来：“对对！听着，王猛放出话来，明晚要在西郊废弃化工厂办个‘特别派对’，说是要‘处理债务问题’。我偷听到他和手下说话，好像是要对莉莉姐和她姐姐不利！”
陈默眉头紧锁：“你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
女孩的声音低了下来：“王猛上个星期对我朋友下手了，那混蛋不是人。我看不惯他这么欺负女孩子。”她顿了顿，“总之你们小心点，最好离开这座城市避避风头。”
电话挂断后，陈默面色凝重：“西郊化工厂...那地方确实很偏僻，适合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林薇芯不安地咬唇：“这会不会是陷阱？故意引我们去那里？”
“很可能。”陈默点头，“但我们也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他们明晚的计划地点。这意味着我们有一天时间准备。”
夜深了，旅馆房间里的气氛越发压抑。两张单人床如何分配成了尴尬的问题。
最后陈默主动提出睡椅子：“你们俩睡床，我在这里将就一下。”他指了指那把旧木椅，“明天还得想办法弄点现金，我的银行卡可能已经被监控了。”
林莉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是默默铺好床铺。林薇芯则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条薄毯递给陈默：“晚上冷，别着凉了。”
简单洗漱后，灯被关掉，房间里只有三个人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车声。
陈默在椅子上辗转反侧，木椅吱呀作响，怎么躺都不舒服。他的思绪纷乱如麻：明天就是血月之夜，一切都将见分晓。如果不能破解诅咒，他们三人将面临什么命运？魂归离兮...同生共死...墨家的容器计划...每一个可能性都令人不寒而栗。
“默...你睡了吗？”黑暗中，林薇芯轻声问道。
“没，睡不着。”陈默回答，“你呢？伤口还疼吗？”他想起逃脱时林薇芯手臂被划伤的情景。
“有点疼，但没关系。”她沉默了一会儿，“我在想姥姥日记里被撕掉的那一页...你觉得上面会写什么？”
陈默摇头，随即想起黑暗中对方看不见，便说：“不知道，但一定是关键信息。或许是什么破解诅咒的方法，或者是墨家计划的全部真相。”
另一边床上，林莉芯忽然抽泣起来。
“莉莉？”林薇芯关切地问，“怎么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林莉芯的声音哽咽着，“要不是我当初非要投资那个项目，要不是我碰掉了镯子...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陈默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命运弄人，谁也不能预料会发生什么。”
“可是...可是明天...”林莉芯泣不成声，“如果我...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拜托你们一定要...”
“别胡说！”林薇芯打断她，“我们不会有事的，三个人一起，总能找到办法。”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气氛更加沉重。明天，血月之夜，一切都将决定。
不知过了多久，陈默终于在半睡半醒间迷糊过去。他做了个混乱的梦：血红色的月亮下，两个女人站在悬崖边，一个有着林薇的脸和林莉的身体，一个有着林莉的脸和林薇的身体。她们同时向他伸出手，而他却不知道该拉住谁...
“啊！”陈默猛地惊醒，发现自己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窗外依然是黑夜，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均匀的呼吸声显示另外两人正在熟睡。
他轻轻起身，想到卫生间洗把脸清醒一下。经过床边时，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凝视着两张睡颜。
睡在靠窗那张床上的是林莉芯——在林薇的身体里。此刻她眉头微蹙，似乎也在做不安的梦。陈默注意到她睡觉时习惯性地蜷缩成一团，这是林薇的习惯。而另一边床上，林薇芯——在林莉的身体里——却四仰八叉地躺着，完全是小姨子林莉的豪放睡姿。
这种灵魂与身体的反差让陈默心中一阵刺痛。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抚摸“妻子”的脸庞，但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又缩了回来。
“默...”忽然，林莉芯轻声呓语，翻了个身。
陈默像被捉住般僵在原地，但对方并没有醒来。他深吸一口气，悄悄走进卫生间，关上门，打开水龙头，让冷水冲刷脸庞。
镜中的自己眼眶深陷，胡茬凌乱，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手腕上的红痕似乎比之前更加明显，形状越发像火焰或者说缠绕的藤蔓。他轻轻挠了挠，那痒痛感让他想起墨清源的话：“这是血契的印记，连接着三个人的命运...”
门外突然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陈默警觉地关掉水龙头：“谁？”
“是我...”是林莉芯的声音，带着哭腔，“默，我能进来吗？我...我做噩梦了...”
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门外，林莉芯——顶着林薇容貌的她——眼睛红肿，脸上还有泪痕，穿着过大的旅馆浴袍，显得格外脆弱。
“我梦到...梦到明天晚上...”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只是无助地看着陈默，“我好害怕...抱抱我好吗？就像以前那样...”
陈默的心猛地一揪。面前是他最熟悉的容颜，五年来同床共枕的妻子模样，此刻正用那种他无法拒绝的眼神望着他。他的手臂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张开——
但就在这一刻，卫生间镜子里反射出另一张床上的景象：林薇芯——在林莉身体里的她——似乎被吵醒了，正半撑起身子，静静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陈默的动作僵住了。
“默？”林莉芯疑惑地看着他，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连你也不愿意碰我了吗？就因为我在这个身体里？可我还是我啊...”
“不，不是...”陈默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只是...现在情况特殊...我们...”
他的话被一阵突然的手机震动声打断。不是林莉芯的手机，也不是林薇芯的，而是陈默自己的手机在洗漱台上震动起来。
这么晚会是谁？陈默警惕地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但没有来电显示，只有一串乱码。
他示意林莉芯保持安静，然后谨慎地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先是传来一阵奇怪的杂音，像是电波干扰，接着一个经过处理的电子音响起：“明天血月升起时，不要前往西郊化工厂。那是陷阱。”
陈默心中一凛：“你是谁？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一个知情人。”电子音毫无感情，“记住，真正的仪式地点在城南老钟楼。带上所有的碎片和那个首饰盒，午夜时分，顶楼见。”
“等等！你说清楚！”陈默急切地问，但电话已经被挂断。他立刻回拨，却只听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提示音。
“怎么了？”林莉芯紧张地问。
陈默将通话内容告诉她，两人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
“这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林莉芯不安地说，“先是小吴告诉我们化工厂，现在这个神秘人又说钟楼...我们该相信谁？”
陈默沉吟片刻：“还记得之前那个给我们寄U盘和钥匙的‘知情人’吗？还有那条警告短信‘勿信墨氏’...可能是同一个人。”
这时，林薇芯也走了过来，显然听到了部分对话：“我觉得我们不能完全相信任何一方。但至少现在我们有两个可能的地点，可以有所准备。”
她看向陈默，眼神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明天我去钟楼查探一下情况，你和莉莉去化工厂附近看看。我们分头行动，但保持联系。”
“太危险了！”陈默立即反对，“如果遇到王猛的人...”
“我会小心的。”林薇芯打断他，“别忘了，我现在是‘林莉’，就算被看到，也能借口说是去找王猛谈债务问题。”她勉强笑了笑，“而且我对城南比较熟，大学时经常去那边写生。”
陈默仍然犹豫不决，但林莉芯出乎意料地表示支持：“我觉得姐姐说得对。分头行动能提高效率，也能降低被一网打尽的风险。”
最终，陈默不情愿地同意了这一计划。三人约定明天上午分头准备，下午出发前往两个地点侦查，晚上血月升起前回到旅馆汇合，再根据侦查结果决定最终行动。
决定作出后，房间里的气氛似乎轻松了一些。林莉芯打了个哈欠，睡意重新袭来。她自然地拉住陈默的手：“陪我一会儿好吗？就坐到床边，等我睡着...”
陈默看向林薇芯，后者微微点头，转身回到了自己床上，背对着他们。
于是陈默只好坐在林莉芯床边，看着她慢慢入睡。过程中，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抚过她的发丝——那是林薇的头发，有着他熟悉的触感和气息。一瞬间，他几乎忘记了这个身体里是另一个灵魂。
“默...”睡梦中的林莉芯喃喃呓语，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做了一个好梦。
陈默的心柔软下来。无论灵魂是谁，这具身体毕竟是他爱了五年的妻子的身体。那种熟悉的亲近感几乎是一种本能。
他没有注意到，另一张床上，林薇芯——在他小姨子身体里的她——正紧紧攥着被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透过卫生间镜子的反射，她清楚地看到了陈默轻抚“妻子”头发的那一幕，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
良久，陈默终于轻轻起身，为林莉芯掖好被角，然后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他太累了，很快就沉沉睡去。
黑暗中，林薇芯悄悄转过身，凝视着熟睡的陈默。她的手伸进口袋，紧紧握住那片用手帕包裹的碎镯。镯片温热，仿佛有生命般在她掌心微微跳动。
“无论如何，明天都会有一个了结。”她轻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窗外，月亮已经开始泛起一丝不祥的红色。血月之夜，正在悄然临近。
而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一间密室里，墨清源正跪在一个老人面前。老人左手缺了一根小指，眼神锐利如鹰。
“所以，他们相信了那个电话？”老人缓缓问道，声音沙哑如摩擦的砂纸。
墨清源低头恭敬回答：“是的，叔公。陈默已经完全相信了‘知情人’的指引，明天会前往钟楼。”
缺指大师——墨守规微微一笑，那笑容令人不寒而栗：“很好。血月之时，墨家百年的等待终于要结束了。那两个女孩...准备好了吗？”
墨清源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但很快消失：“是的，叔公。‘容器’已经就绪。”
老人满意地点点头，挥手让墨清源退下。当密室中只剩他一人时，他缓缓起身，走到一个神龛前。神龛上供奉的不是神佛，而对诡异的玉镯——与林家那对共生镯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加深沉，隐隐泛着血光。
“先祖在上，”墨守规喃喃自语，“明日血月，我必以双生之魂，唤醒您沉睡的力量...”
他伸出残缺的左手，轻轻抚摸玉镯。刹那间，镯子上的血光暴涨，将整个密室映照得如同血海。
明天，血月之夜，所有人的命运都将迎来终局。
而旅馆中，陈默在睡梦中不安地翻了个身，手腕上的红痕灼热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