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镇北将军府内,属于谢阿蛮的院落不似其姐谢清那般张扬,却也处处透着将门特有的爽利。院中一角甚至还有个小小的演武场,摆放着未开刃的刀枪棍棒。
谢阿蛮正对着一只被拴着的、试图啄她手指的鹞鹰瞪眼,嘴里嘟囔着:“你这扁毛畜生,跟阮府疏影阁那只一样不讨喜!再瞪我,把你毛拔了做毽子!” 她刚从母亲那里听说了姐姐谢清在阮府又闯了祸,还和林婉儿那女人闹得不可开交,甚至被阮郁禁足,心里正憋着一股火,看什么都不顺眼。
这时,她的贴身侍女捧着一个小巧的竹筒匆匆进来:“小姐,钱塘那边来的消息,是关于苏娘子的。”
“小小?”谢阿蛮立刻忘了那只鹞鹰,一把抢过竹筒,利落地倒出里面的绢条。她识字不算多,但看信足够。随着目光扫过绢条上的字迹,她那双明亮的杏眼越睁越大,脸上渐渐涌起难以置信的愤怒。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谢阿蛮猛地一拍石桌,震得上面的茶杯都跳了跳,“望江楼跳舞怎么了?!小小跳得那么好看!那些老古板、假道学!还有柳茵阿萝她们,还是朋友呢!竟然疏远小小?!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她气得在院子里直转圈,猩红色的裙摆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她想起在钱塘时,苏小小教她辨认花草,听她抱怨京中规矩,两人在西子湖畔分享一包李婆婆的糕团……那样灵慧通透、沉静又偶尔流露出顽皮的小小,竟然被那些迂腐的言论逼得抑郁成疾?!
“不行!我得给小小写信!”谢阿蛮风风火火地冲进书房,铺开纸笔。她写字不快,笔画也有些稚拙,但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她的怒气。
“小小吾友见字如面:
我在京中听说钱塘那些混账事了!真真气炸我也!那些嚼舌根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蠢货!眼睛被泥糊了心被狗吃了!你跳舞明明那么好看,比宫里那些舞姬强一百倍!他们懂个屁!
柳茵阿萝她们不理你,是她们的损失!你不必为这些没眼光的伤心!等我回了钱塘,定要一个个找她们算账,替你出气!
阮玉姐姐也很惦记你,让我代她问好,说她相信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你定要好好的,按时吃饭吃药,把身子养好。等我找到机会,一定再去钱塘看你!到时候咱们还去西湖边,我带你骑马,气死那些长舌妇!
哦对了,我姐姐谢清……唉,她在阮府也闹得鸡飞狗跳,还把林婉儿那假仙的玉罐给砸了,虽然我觉得砸得好,但她也被禁足了。这建康,真是没意思透了!
总之,小小,你记住,我谢阿蛮认定你是朋友,就永远是你朋友!谁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盼你早日康健。
友:阿蛮 字”
她写写画画,有些字不会写就画个圈代替,洋洋洒洒写满了一大张纸,最后还笨拙地画了个挥舞拳头的小人。她将信纸仔细折好,塞入信封,用火漆牢牢封好,吩咐侍女:“快!用最快的马,把这信送到钱塘西泠桥苏小小手上!一刻也不许耽误!”
她想象着苏小小收到信的样子,希望这封带着她愤怒和关怀的信,能像一剂良药,驱散好友心头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