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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外,星云大学凭借一份措辞巧妙、极尽粉饰之能事的官方声明,成功地将一场近乎毁灭性的灾难事故,强行包装成了轰动全网、备受赞誉的年度最佳营销案例,收获了难以计数的流量、关注度和某种扭曲的“好评”。但对内,该有的清算、敲打和来自高层的滔天怒火,一样都不会少,甚至因为需要对外维持那幅“一切尽在掌握”的完美假象,而变得更加严厉和压抑。

庆典结束后的第二天下午,天气阴沉,仿佛也映衬着某种心情。特殊关注班的全体学生被一道紧急而严厉的通知,再次召集到了那间他们无比熟悉、此刻却显得格外冰冷的教室。与往常松散的氛围截然不同,这一次,讲台上站着的不是永远睡眼惺忪、端着古怪茶水的莫望老师,而是面色铁青、眼神凶狠、仿佛一座随时会轰然喷发的火山——保安部主任,雷厉。而莫望老师本人,则端着他那个标志性的、印着卡通猫咪图案、永远冒着诡异气泡的搪瓷茶杯,安静地、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地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仿佛只是一个纯粹的旁观者。但他周身无形中散发出的那种低沉气压,却比雷厉的怒火更让空气凝滞,让每个人心头都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教室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更反衬出室内的死寂。

学生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像是被狂风暴雨彻底摧残过的禾苗,蔫头耷脑,连平日里最跳脱、最不安分的林小满此刻也老实得像只受了惊的鹌鹑,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坐得笔直,但那双大眼睛却控制不住地惶恐地四处乱飘,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安全感。李大壮那壮硕的身体更是恨不得缩成一团,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连呼吸都放轻了。

而这场风暴毋庸置疑的绝对中心——林月微,被单独安排坐在第一排靠墙的那个位置,仿佛是一种无形的隔离。她的脸色比昨天在后台时还要苍白难看,几乎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透明感,嘴唇上找不到一丝血色,干裂起皮。她深深地低着头,浓密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垂下来,刻意地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俏而脆弱的下巴。整个人缩在宽大的、并不合身的校服外套里,肩膀微微内扣,像是要努力将自己藏起来,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一样。她的身体依旧有着微不可察的、持续不断的细微颤抖,仿佛还没有从昨天那极致惊吓、能力透支和随之而来的巨大心理冲击中恢复过来,脆弱得像是一碰即碎的琉璃。

雷厉主任双手用力撑在讲台上,身体前倾,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即将扑食的猛虎,充满了危险的压迫感。他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锋利刀锋,缓缓地、极具压迫感地扫过台下每一个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里的学生,最终那沉重如山的目光,重重地、毫不留情地落在了那个试图用头发隐藏自己的林月微身上。

“知道为什么这个时间,把你们全都叫到这里来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的,带着冰冷的寒意。

台下一片死寂,没人敢抬头,更没人敢回答。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星辉庆典!办得多成功!多精彩!啊?!”雷厉猛地提高了音量,那声音如同炸雷般在寂静的教室里响起,震得窗户玻璃似乎都在嗡嗡作响,“托你们某位同学的福!我们星云大学,和我们敬爱的王振华校长,现在可是全网闻名!风光无限啊!热搜第一挂了一天一夜!风头出尽了!”

这话里蕴含的极致反讽和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巨石,狠狠砸在每个学生的心上。学生们把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戳进胸口。

“但你们心里比谁都清楚!”雷厉猛地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拍在结实的木质讲台上,发出“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吓得好几个学生猛地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那风光是怎么来的!是建立在多么危险、多么荒谬、多么不可控的意外和失控之上!是踩在钢丝上跳出来的!”

他开始在讲台前来回踱步,每一步都沉重地敲击在老旧的地板上,也敲击在每个人疯狂跳动的心脏上。

“能力失控!在全校数千师生面前!在无数媒体长枪短炮的镜头下面!失控的对象还是校长!一校之长!”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后怕和愤怒而微微颤抖,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你们知道!你们知道万一当时台下观众的脑回路正常一点,没有被那鬼样子误导成是什么狗屁表演,后果会是什么吗?!啊?!想象过吗?!”

“星云大学百年的声誉和学术尊严瞬间扫地!沦为全球教育界的最大笑柄!校长个人社会性死亡!前途尽毁!你们这个特殊关注班,立刻解散打包滚蛋都是最轻的处罚!所有相关责任人,从我到莫老师,到你们每一个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要受到最严厉的纪律处分!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

他吼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学生们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上。他们当然知道,昨天在后台,那种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惧和绝望已经让他们体会得足够深刻,那是真正濒临毁灭边缘的感觉。

“侥幸!天大的侥幸!走了狗屎运的侥幸!”雷厉停下来,用手指着他们,手指因为激动和后怕而微微发抖,“只是因为外界自己脑补了一个他们觉得‘合理’的解释!只是因为校长…校长他…”他似乎想客观评价一下校长那“惊艳”的舞姿,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被那荒诞的画面噎了回去,脸色变得更加铁青难看,仿佛吞下了一只苍蝇,“但这改变不了事情的本质!这是一次极其严重、性质恶劣、绝对不可原谅的重大安全事故!它赤裸裸地暴露了你们在自身能力控制、极端情绪管理和最基本的安全危机意识上存在的巨大欠缺和漏洞!”

接下来的近一个小时,彻底成了雷厉主任单方面的、狂风暴雨般的、毫不留情的严厉批评和高压训诫。他从个人责任心讲到集体纪律性,从能力的潜在危害讲到可能造成的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措辞严厉,引经据典(骂人的经典),甚至翻出了建校史上几次小规模的能力事故作为反面教材。教室里的低气压几乎浓稠到让人无法呼吸,好几个心理承受能力稍差的学生眼眶已经红了,开始偷偷地用袖子抹眼泪,低声的啜泣在死寂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就连一向最为冷静、善于用逻辑和数据武装自己的孙小倩,也脸色发白,嘴唇紧抿,手指紧紧地、用力地攥着衣角,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期间,莫望老师一直安静地坐在最后面,慢悠悠地喝着他那味道奇特的、冒着气泡的茶水,眼神半阖,没有插一句话,仿佛眼前这场风暴与他无关。直到雷厉说得口干舌燥,胸膛剧烈起伏,怒气似乎稍歇但依旧沉重,他才缓缓地放下了那个卡通猫咪茶杯,陶瓷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却异常清晰的“咔”声。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教室里每一个人的耳中,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力量,从来不是取悦他人或满足自我的玩具。失控的刀刃,锋刃所向,首先伤及并血流不止的,往往是握刀之人自己。这一次,你们很幸运,有一面巨大的、由集体误解构筑的‘墙’,阴差阳错地替你们挡下了绝大部分的直接伤害。但请记住,墙,总有倒塌的一天。下一次,那面墙,未必还在。”

他的话没有雷厉那么情绪激动、咆哮怒吼,却像一把冰冷而无情的解剖刀,精准而残酷地剖开了整个事件最核心、最本质的残酷真相,让学生们从灵魂深处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和恐惧,远比单纯的斥责更令人心悸。

训话终于接近尾声。雷厉主任喘着粗气,额头上也因为激动而冒出了汗珠,他最后总结道,声音依旧带着未消的余怒:“这件事,对外,到此为止!官方声明就是最终的定调!谁也不准再议论、再传播!但对内,你们每一个人!都必须给我滚回去写下五千字以上的深刻检查!要见血见肉!要把这次的教训给我刻进骨头里!溶进血液里!以后任何集体活动,尤其是涉及能力公开使用的,必须经过三重报备、五次模拟压力测试和我的亲自签字批准!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学生们如同受惊的兔子,参差不齐、有气无力地回答,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恐惧。

“大声点!都没吃饭吗!声音给我吼出来!”雷厉再次咆哮。

“听明白了!!”这次是带着明显哭腔和颤抖的、竭尽全力的齐声呐喊,在教室里回荡。

“哼!”雷厉重重地哼了一声,如同惊雷,又用凶狠的目光狠狠瞪了所有人一眼,尤其是在林月微的方向停留了更久,这才带着一身的怒气和不甘,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教室,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莫望老师也缓缓站起身,目光淡淡地、没有什么情绪地扫过教室里这群惊魂未定、如同惊弓之鸟的学生,尤其是在那个几乎要缩进墙里的林月微身上停留了微妙的一瞬,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有审视,有无奈,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意味,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端着他那冒着气泡的杯子,慢悠悠地、无声地走出了教室。

留下教室里一群彻底被吓破胆、垂头丧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精神风暴洗礼的学生,久久无法动弹。

然而,就在这片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低气压和负罪感中,一个由“恰好”负责与校方安保部门对接后续事宜的赵大鹏学长,“不慎”泄露出来的、据称来自绝对可靠“匿名消息人士”的小道消息,却开始在极小的、仅限于特殊关注班内部的范围内悄悄流传开来,带来一种极其诡异的反差感。

据说,校长王振华教授在家“休养”期间,虽然一开始确实是极度的震惊、茫然、羞愤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尴尬,甚至一度拒绝见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通过设备看到网络上那几乎一边倒的(虽然是建立在巨大误解之上的)热烈好评、无数玩梗表情包和飙升的学校关注度后,他的心态发生了某种…极其微妙和难以言喻的变化。

据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赵姓消息人士(一边复述一边忍不住嘴角疯狂抽搐,表情管理近乎失效)描述,他曾因公务需要,短暂进入校长家中汇报工作,无意中瞥见校长私下用平板电脑浏览相关新闻和视频合集…

“校长他…”赵大鹏的表情极其古怪,混合着强烈的荒谬感和一丝不忍直视,“看着自己跳舞的视频,尤其是那个倒挂金钩和邪魅一笑的特写镜头…好像…好像偷偷笑了好几次…还顺手…收藏了几个网友做得特别精良、传播度极高的‘校长舞王’和‘星云第一杠精(钢管精英)’的表情包…甚至好像还研究了一下那个俄式旋转的动作要领…”

甚至还有更离谱的传言说,校长夫人最初也是又气又急,觉得丈夫丢尽了脸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看到校长因此意外地、戏剧性地收获了大量的年轻人喜爱和“亲民”、“幽默”、“没有架子”的正面标签,甚至莫名其妙地带动了几个往常冷门、但与“艺术表现力”稍微沾点边的专业的咨询量小幅上升后,她的态度也逐渐从最初的愤怒和难以置信,转向了一种无奈的、哭笑不得的调侃,甚至偶尔还会拿“王舞王”这个新外号来打趣一下自己那看似豁达、实则可能…有点暗爽的丈夫。

这种内部狂风暴雨般的严厉批评、追责与当事人私下微妙、甚至有些“乐在其中”的反应之间的巨大反差,带着一种令人哭笑不得、心情复杂的诡异喜剧效果,像是一道小小的缝隙,稍稍冲淡了特殊关注班学生们心中那沉重如山的恐惧和负罪感,但也让他们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现实的荒诞不经。

最终,正如莫望老师那句“误会之墙”所说,鉴于这次事件巨大的、难以复制的侥幸性和那意外带来的、扭曲的“正面”外部效果,真正的、实质性的严厉惩罚并没有降临到他们任何一个人头上。

他们收到的最终处理意见,浓缩成了冰冷的三个字——

“下不为例”。

但经历了这一切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有些东西,已经彻底地、 irrevocably (不可逆转地)改变了。那根名为“控制”和“责任”的弦,从此必须绷得更紧,紧到几乎要断裂。而校长那魔性十足、足以载入史册的舞姿,恐怕也将成为他们很多人一生都无法磨灭的…复杂混合体——既是午夜梦回时惊醒的心理阴影,也是某种无法言说的、荒诞的…诡异笑料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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