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凝霜不紧不慢地拂了拂裙角，像讲一个已经破解的机关密语：
“唐婉儿，表面温婉，实则心机深沉。”
“聪明、细腻、善藏锋芒，做事滴水不漏，堪称狐狸中的翘楚。”
“她最在意的是利益、权衡、未来，而非一时喜怒。”
“此话有理。”岳青渊点头。
“她若是真的贞烈善妒之人，当日怎会与司徒炎暗中私会？”
岳凝霜一字一句地分析：
“她与司徒炎有过接触，却在临门一脚前收手，便可看出此女懂进退、懂保全，懂如何骑墙两边，保全自身利益最大化。”
岳青渊眼睛一亮：“此女……果真老辣。”
“这等女人，骨子里并不看重情，而看重‘势’。“
“而今我与她并无旧怨，她又见我舍命救秦长生，若我以姐妹之情劝说，又以未来利益打动，她未必不点头。”
岳凝霜神色笃定：“我可以给她的是护夫之力，是宗门更高层的资源，是名正言顺的正妻身份；“
“而她，虽居首位，却身份尴尬，若我明抢，她未必让，但若我帮她坐稳正妻之位，反居副席，她反倒能保一世太平。”
“啧啧，”岳青渊笑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我原以为你追男人是动了情，如今一听，是在布局。唐婉儿若是狐狸，你这分明是老鹰。”
岳凝霜轻轻一哼：“情意归情意，局势归局势。我要嫁秦长生，是因为他值得；”
“我要过门做妻，是因为他将来不凡。既然他值得我嫁，那我也要嫁得稳、嫁得明、嫁得漂亮。”
岳青渊拱手一礼，正色道：“如此谋划，老夫佩服。那这段姻缘，你准备怎么开局？”
岳凝霜眼神微转，缓缓吐出四字：“先下手为强。”
岳青渊大惊：“你不会今晚就……”
“爹！”岳凝霜脸颊飞红，“我是那种人？”
“不是不是不是。”岳青渊忙摆手，又嘀咕道，“但要真是也不错……”
“爹！”
次日清晨，秦长生与岳凝霜回到宗门。
秦长生复命时，脸色庄重，言语从容，将剿灭天尸宗余孽、活捉叶长春的始末说了个七七八八，捡轻不捡重，该略的略，该糊弄的糊弄。
任务堂的那位执事本想问些细节，但一看岳凝霜那冷冰冰的神情，便知这姑娘脾气不小、后台很硬，不敢太多追问。
只得连声称赞：“两位弟子为宗门立下大功，回去好生休息。”
他一边捧过秦长生写的剿灭报告，一边暗骂：
“后天七层的弟子杀了两个天尸宗先天弟子，还顺便灭了个百尸阵？你干脆说你把天尸老祖给揍了得了！”
秦长生和岳凝霜回到小院，一推门，院中顿时炸锅——
“哥！”林若晴眼眶发红，扑了上来，像是他这一趟不是剿魔，而是下了幽冥地府。
韩豆子更是哽咽道：
“兄弟啊，我已经给你挖好坟了，咱们杂役弟子穷得响叮当，没钱买棺材，我是打算用你平时晒衣服那口木桶给你装下去的……”
秦长生一个趔趄：“你可真是我兄弟。”
“哎哟我滴个娘诶，长生哥你可算回来了！”苏明媚第一个扑上来，眼角挤出几滴泪珠，比看韩豆子断腿还真诚。
她眨眨眼，小声问：“路上……有没有顺便私奔啊？”
“你……你没事吧？！”沈清秋还是一副冰山美人的样子，只是眼睛却偷偷扫向岳凝霜，似乎想看她脸上有没有“成了”的痕迹。
唐婉儿最是矜持，只端着茶盏温婉一笑：
“夫君凯旋，婉儿心安。”可那指尖却死死捏着茶盖，仿佛下一秒就能捏出火星。
秦长生被众人一阵唠叨包围，只觉脑袋嗡嗡作响，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岳凝霜。
只见她神情从容，风采依旧，宛若寒山雪莲，哪怕方才经历生死大战，衣角也不曾染尘。
“嗯。”秦长生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大家放心，我俩——死不了。”
苏明媚立刻翻了个白眼：“你就说这句话？你们俩这么晚回来，是不是在山洞里成就好事了？”
“呸呸呸，”秦长生一脸正气，“我们是正经剿灭天尸宗，斩妖除魔，扶危济困……”
众人围坐厅中，你一句我一句，从秦长生如何大战尸傀，说到岳凝霜如何英姿勃发，一口气聊到三更时分，才各自伸懒腰打哈欠，准备散去。
谁知这时，岳凝霜忽然轻轻开口道：“我今晚不走了，就住这儿吧。”
唐婉儿一口茶喷了半丈高，林若晴差点把手里的瓜子壳咬断，苏明媚则开始捋袖子：
“这小院，已经是女满为患，炉火纯青，火候刚好，您这再添一把柴火……是不是有点烧得过旺了？”
秦长生更是瞪大眼：“你……你不回你那洞府？”
“太远。”岳凝霜淡淡道，“走得累。”
秦长生连忙干笑：“那个……凝霜啊，这院子确实挤得不行了，房间嘛……实在没有多余的。”
“没关系。”岳凝霜微微一笑，风华绝代，“我可以睡柴房。地方在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轻瞥了秦长生一眼，“安全。”
众女神色顿变，空气一度凝固成冰。
柴房？那是韩豆子打呼噜专用、林若晴骂人专用、苏明媚甩锅专用的“公共空间”啊！
堂堂长老之女，要睡柴房？
韩豆子惊呼：“长生，你是咋把这位姑奶奶感动成这样的？“
“人家可是长老之女，天玄宗的凤毛麟角啊，居然愿意住你这破屋的柴房，你是不是……对她做了啥？”
唐婉儿神色微动，目光若有若无地看向秦长生，沈清秋则低头不语，林若晴眨了眨眼，似在打算盘。
“不是的，不是的……”秦长生连忙摆手，“岳姑娘她……她舍命救过我，我……我怎能让她睡柴房？”
“哦？”苏明媚歪着头笑道，“那你要让她睡哪儿？婉儿的房？清秋的房？还是我的房？”
“我睡柴房！”秦长生慷慨激昂地拍了拍胸口，一脸大义凛然，“我让出我的房便可！”
岳凝霜：“好。”
“不过……”秦长生小声补充，“那屋已经被唐婉儿占了大半床位了。”
“那我与她同房。”
唐婉儿：“……”
众女：“……”
空气忽然安静得像山林初雪，只有韩豆子吞馒头的声音格外突兀。
唐婉儿回过神来，笑靥如花：“既是凝霜妹妹肯屈就，婉儿自当奉陪。”语气温婉，但秦长生莫名打了个冷颤。
岳凝霜轻轻一笑，拂袖而立，风姿无双：“那就这么说定了。”
秦长生看着两个女人并肩进屋，心道这场面有点像老虎和狮子同睡一张床，谁都可能在半夜吃掉对方。
他摸了摸鼻子，自觉去柴房打地铺，算是逃过一劫。
这一晚，苏明媚窃笑不止，沈清秋低声叹息，林若晴坐在床边抱着小猫嘟嘴发呆，韩豆子翻来覆去念叨：
“我哥这是艳福齐天还是横祸将至？身边全是仙女，他却睡地上？”
而柴房中，秦长生瞪着破瓦缝看月亮，喃喃自语：
“柴房不冷，床板不硬，女人太多了……活着真难哪。”
柴房外，一阵轻笑悄悄飘过来。
那是唐婉儿在笑，笑里带着得意。
随后又是一声轻哼，冷若冰霜。
那是岳凝霜在哼，哼里全是宣战。
秦长生打了个寒战，把被子往上一拽，喃喃道：“我这小院啊，怕是要不太平喽……”
柴房中一根细小蜡烛发出可怜兮兮的光，映出他半边脸庞——
唉，明明是小院之主，如今却睡狗窝。
且不说他堂堂一个“后天七层·实为先天四层·分身秘技·肉身不灭”之尊，就连狗子韩豆子都已经有了专属榻榻米，他堂堂主角却只能睡草堆。
此刻秦长生正咬牙反省：“我是不是太善良了？还是太君子了？还是太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