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银行核心金库里头，没半点“金库”该有的珠光宝气，更没有冥币堆成的山。反倒空旷得吓人，死寂里裹着股比战场还渗人的压迫感——待在这，连魂都发紧。
四周没有实体墙，全是“魂质壁垒”：无数扭曲哀嚎的灵魂被强行拧成一团、死死禁锢住，早没了半点个体意识，只剩纯粹的痛苦和绝望在里头挤来挤去。那东西介于固体和液体之间，黏糊糊地蠕动着，还往外散着能勾得人心智晃荡的悲鸣。空气里飘着股甜腻到反胃的腐味，是灵魂能量被榨干后剩的“熵增余烬”，闻着就让人魂体发虚。
整个空间就一个光源：头顶上缓缓转着的复杂法阵，满是暗红色符文，那是灵魂契约的核心枢纽。它像颗又丑又大的心脏，每跳一下，就从下方的魂质壁垒里抽走海量灵魂能量，闷沉沉的吮吸声裹在空气里，像成千上万的人同时被掐住了脖子。
“我、我去……”技术鬼才刚飘进来，虚拟显示屏上的代码流瞬间炸成乱码，还弹出好几个红色的“冗余代码弹窗”。这年轻鬼魂生前是顶尖程序员，此刻抱着脑袋蹲在地上，鬼体闪得跟接触不良的屏幕似的，指缝里漏出的数据流都在发抖：“这精神污染……比三层ddos攻击还狠！我这‘清心防火墙’快崩了，后台全是‘精神过载’警报！”
“稳住！”马面低喝一声。他虽是文职鬼差，可资历老，魂体凝得实，还能扛住这股冲击。伸手按住技术鬼才的肩膀，一股清凉鬼力递过去，“别瞎想，别细听！赶紧调林总工给的‘清心咒’代码，跑内循环，把冗余进程全关了！”
技术鬼才咬着牙（虽说鬼魂没实体牙），指尖在虚拟键盘上乱戳了两下，终于调出一行泛着绿光的核心代码，屏幕上的乱码才稍微收敛了点，可他的鬼体还是时不时闪一下，像随时会断电。
另一边的牛头更狼狈。他本就是莽性子，精神防御全靠一股凶气撑着，这会儿被万魂悲鸣钻得双眼赤红，鼻孔里喷的阴气都掺了血丝，爪子抠着地面把石屑捏成粉，拎着斧子就想往上冲：“他娘的吵死了！老子一斧子把那破‘心脏’劈了！”
“老牛！停手！”马面赶紧拽住他的斧柄，被他那股蛮力带得晃了晃，“那是能量聚合体，你这一斧子下去，咱们仨都得被能量浪拍碎！按计划来——找节点，放‘快递’！”
牛头狠狠喘了两口粗气，斧子在地上磕得“当啷”响，才算压下那股躁劲：“行！听你的！但要是出岔子，老子还劈！”
他们的任务，就是在这能逼疯鬼魂的环境里，找到林晚算好的三个能量薄弱点，把特制的“契约瓦解符”安上去。
技术鬼才强压着魂体的不适，双手在虚拟键盘上敲得飞快，指节都在发虚。一个绿色数据流搭成的三维模型浮出来，三个红点在上面闪个不停，还标着一行行小字注释。“节点坐标定了！A点左前方三十米，魂壁凹进去的地方，那里魂能波动最弱；b点在右边拱顶下头，有个隐性能量接口；c点……在那玩意儿正底下！”他抬手指向契约核心正下方，那里有个小能量漩涡在转，数据流扫过漩涡时，还跳了下“高风险”的黄色预警。
“分头走！快！”马面当机立断，“老牛，你去A点，手稳点，别毛躁——那符要是摔了，咱们全白来！”
“知道了！啰嗦！”牛头喘着粗气，抱起个刻满符文的金属圆盘——那是瓦解符，手指粗笨地蹭掉符面上沾的黑汁，跟头蛮牛似的往A点冲，跑的时候还差点被魂壁渗出的黏汁滑了个趔趄，骂了句“娘的”才稳住。马面自己拿了个符，飘向b点。最危险的c点，留给了技术鬼才，他怀里揣着最后一个符，显示屏还在断断续续跳着“魂体稳定性下降”的提示。
安放符本身不难，难的是扛住环境的精神侵蚀，还有那些看不见的防御。
牛头冲到A点，那处魂壁凹进去一块，还往外渗黑糊糊的黏汁，沾在手上凉得刺骨。他没管那么多，按林晚教的法子，把瓦解符往凹陷中心按，手指太粗，好几次没对准位置，急得他低吼一声，另一只手扶住魂壁，才总算把符贴牢。“给老子粘牢了！”他掌心按在符上激活，符面闪了下微光，悄没声地融进魂壁，就剩个淡印子留在外面，他还不放心地拍了拍魂壁，确认没掉才松口气。
“A点搞定！”牛头的声音里透着点松快，还不忘往马面那边喊了句，“你那边别磨磨蹭蹭的！”
马面在b点遇了点麻烦。拱顶下头有细碎的能量乱流，风似的往他身上刮，试了两次都没法稳稳靠近，符都差点被吹飞。“有点风阻……”他没慌，从腰上的工具袋里摸出张备用的小型定风符——这玩意儿本来是用来压文件、防阴风刮走的。指尖一弹，符纸精准砸进乱流中心，那股乱流顿了顿，像被按下暂停键。马面趁机飘过去，把瓦解符稳稳按在了节点上，还特意用鬼力裹住符，防止被后续乱流冲掉。
“b点完事儿。”
这会儿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技术鬼才身上。c点的能量漩涡吸力最强，精神干扰也最狠，他的鬼体淡得快要看不见了，显示屏上的代码还时不时出现“丢包”的红警，数据流都在发颤。他抱着最后一个瓦解符，一点一点往漩涡边挪，每挪一步，都要停下来调一次“魂体稳定程序”，生怕自己被吸进去。
“小子，当心点！实在不行喊一声！”牛头忍不住喊了句，手已经按在了斧柄上，随时准备冲过去帮忙。
“能量读数……不稳……得算准投放角度和时机，偏差不能超过0.5度……”技术鬼才喃喃自语，眼里全是飞掠的数据流，还在虚拟屏上模拟了好几次投放轨迹，确认没问题才继续往前挪。
刚挪到漩涡边缘，变故突然来了！
漩涡中心突然窜出条触手，全是凝实的痛苦能量，跟鞭子似的直往技术鬼才卷过去。这不是有意识的攻击，是契约核心的本能防御，速度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小心！”马面惊呼，伸手想拉，却晚了一步。
技术鬼才反应快，毕竟是技术流，瞬间把自己拆成一串数据流，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散开，险险躲开触手——可手里的瓦解符没跟上，被触手扫到，打着旋往漩涡深处掉！
“糟了！”三个鬼魂心里同时一沉。符咒要是掉进漩涡核心，要么被吞了，要么触发未知反应，之前的功夫全白费！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跟闪电似的掠过去——是牛头！他根本没多想，全凭战斗本能往那扑，跑得太急，撞得旁边的能量流溅到自己身上，鬼体滋滋冒火星也没停。他伸出骨爪，在符咒快被漩涡吸进去的前一秒，死死攥住了符的边缘，指甲都嵌进了符面的符文里！可他自己也被吸力扯住，脚底下的地面都被吸得往漩涡里陷，眼看就要跟着往里滑。
“老牛！”马面目眦欲裂，伸手想拽，却被能量流挡了一下。
“别管我！贴符！”牛头吼着，用尽全身鬼气抗吸力，胳膊费劲地抬起来，手都在发抖，好几次没对准节点，急得他额头冒出汗（魂体凝结的），另一只手抓住旁边的魂壁，才总算稳住姿势。
技术鬼才反应过来，也顾不上自己的魂体不稳，双手一挥，好几道数据流跟绳子似的缠上牛头的腰，拼命往后拽，数据流被拉得老长，还跳着“过载”的警报。“牛哥，再撑一秒！我帮你稳住！”他喊着，又调出几道稳定程序，打在牛头身上，帮他抵消了点吸力。马面也立刻动手，几道镇魂法术的光打在漩涡边缘，像给漩涡加了层罩子，暂时压弱了吸力。
内外合力下，牛头终于得了片刻的稳劲。他看准节点位置，把闪着光的瓦解符狠狠拍在c点上，掌心按得发白，确认符融进节点才松开手。“c点……搞定！”他脱力似的往后飘，被技术鬼才的数据流拽住，鬼体暗了一大截，胳膊上还沾着漩涡刮出的血痕（魂体创伤），却咧嘴笑了下，“娘的……总算没掉链子。”
三鬼没敢歇，赶紧按计划撤到相对安全的入口处。技术鬼才连喘几口，魂体都在发飘，显示屏上的代码还在跳“低能量”提示，可他还是强撑着虚弱感，通过加密频道往外发信号：“所有‘快递’已投递！请求启动！重复，请求启动！”
……
金库外的废弃管道里，林晚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
她单膝跪在地上，膝盖压着块碎石头，嘴角挂着缕金色血——她的灵力本就特殊，受伤时血也是这颜色。脸色白得像纸，周围的符阵破破烂烂，光芒闪闪烁烁，眼看就要灭了，阵眼处还裂了道小缝。前方，蚀魂鬼将那高大的黑影裹在黑雾里，正一步步逼近，每走一步，地面都震一下，手里那柄能撕魂的长戟，在地上拖出深深的沟，沟里还冒着黑气。
林晚左肩有道吓人的伤，不是物理伤，是魂体被侵蚀的痕迹，丝丝黑气还在往周围爬，她时不时抬手按一下伤口，想压下黑气，却没什么用。刚才为了掩护队友进金库，她跟蚀魂鬼将硬拼了几回合，灵力早耗得差不多了，现在连站都快站不稳。
通讯频道里传来技术鬼才“投递成功”的信号，林晚精神猛地一振，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却又晃了晃，只能靠在管道壁上稳住。
“呵……总算……成了……”她看着步步逼近的蚀魂鬼将，扯出个带血的笑，声音有点发哑，“你主子……完了……”
蚀魂鬼将像是也感应到了金库的异常，发出声愤怒的咆哮，黑雾裹着的手攥紧了长戟，猛地加速冲过来，长戟直刺林晚心口，带着能撕裂魂体的寒气！
就是现在！
林晚眼里闪过丝决绝，根本不管刺来的长戟，双手在胸前飞快结印，手指抖得厉害，可印诀却没半点偏差——那是她早就练了无数次的手势。她把体内最后剩的灵力全调出来，甚至不惜烧了点本源魂力，一股脑灌进和金库三枚瓦解符的精神连接里，连接时还因为魂力不足，闷咳了一声，又吐了口金色的血。
“以我之灵，唤符之光！契约为锁，今日当断！瓦解程序——启动！”
她的声音虽弱，却带着股没法反驳的法则力量，清清晰晰传开来，连周围的管道都震了下！
嗡——！
最先有反应的是蚀魂鬼将。它的动作猛地顿住，长戟停在离林晚心口不到半尺的地方，再也往前递不出半分，身上的黑雾剧烈翻滚，像开水似的冒泡，还发出痛苦的嘶吼，黑雾里甚至透出点裂痕——它跟银行契约绑得深，瓦解符一启动，直接就冲击到了它的魂体，连带着契约带来的力量都在消散。
紧接着，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剧烈震动，跟发了超级地震似的，管道上的碎石哗哗往下掉，林晚靠的管道壁都裂了道缝。
而金库里头，景象更是惊人！
A、b、c三个节点上的瓦解符，同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那光不烫，却干净得能穿透所有虚浮，跟这满库的痛苦格格不入，照在魂质壁垒上，还泛起层柔和的光晕。
白光像水银似的，顺着魂质壁垒飞快蔓延。所过之处，那些扭曲哀嚎的灵魂像是突然被净化了，痛苦地皱着的脸慢慢舒展开，变得安详，暗沉的魂体也透出柔和的光——然后跟冰雪化了似的，缓缓散开来，回归天地间，散的时候还飘着点细碎的光粒，像星星。
头顶的契约核心法阵，突然发出尖锐的碎裂声，跟玻璃破了似的！暗红色的符文一个接一个崩碎、变暗，有的还没等崩碎就直接化成了灰，那颗“大心脏”的跳动乱得没章法，抽走灵魂能量的动作，硬生生被打断，还往回倒灌了点魂能，让法阵晃得更厉害。
链式反应开始了！
第一个灵魂得到解脱，它的消散引动了周围灵魂的共鸣，解脱的波纹跟燎原火似的，在金库里扩散得比预想中快得多，原本暗沉的魂质壁垒，都被白光染得亮了起来。
“成了……我们成了！”技术鬼才看着眼前这跟神迹似的景象，激动得数据流都乱飘，显示屏上还跳出个小小的“庆祝烟花”程序，闪着五颜六色的光，他自己都没发现——这是他生前写的，开心时就会弹出来的小彩蛋。
牛头瘫在地上，把斧子往旁边一扔，咧着大嘴想笑，喉咙里只出得了嗬嗬的气，手还在微微发抖，却不忘给技术鬼才竖了个大拇指。马面扶了扶魂体凝成的眼镜，镜片上沾了点白光，他长长舒了口气，尽管还在险境里，眼里也透出了欣慰，甚至还拍了拍技术鬼才的肩膀，夸了句“好样的”。
符光已经亮起来，照透了这最深的黑暗，也照着旧秩序开始崩塌的样子——那些靠压榨灵魂撑起的壁垒，正在白光里慢慢消散，连空气里的腐味都淡了点。
金库外，林晚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蚀魂鬼将还在嘶吼，大地还在震颤，她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往前倒了下去，倒的时候还下意识地护住了心口——那里藏着半块和江沉有关的玉佩。
意识彻底沉进黑暗前，她好像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急慌慌的调子，顺着那层神秘的双生契约，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喊着她的名字，还带着点颤抖。
是江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