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要塞的议事大厅里，气氛比坟场还安静，却比菜市场还乱。
十几个形态各异、鬼气森森的鬼王挤在并不宽敞的会议室里，有的飘在半空触须乱晃，有的蹲在角落啃着不知名的骨头，还有的因为体型太大，只能勉强塞进来半个身子，剩下的部分留在门外，引得站岗的无头骑士时不时好奇地戳一下。
这些往日里割据一方、叱咤风云的鬼界大佬们，此刻却像个等待老师发成绩单的小学生，眼巴巴地望着会议桌首座那个穿着熨帖西装、慢条斯理泡着…枸杞红枣茶的人类。
江沉吹了吹杯口的热气，抿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叹息，完全无视了下面那群快要憋出内伤的鬼王。
“江老板…”终于，一个顶着巨大牛角、浑身冒着硫磺气息的“熔岩鬼王”忍不住了，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震得桌子嗡嗡响，“您叫俺们来，说有天大的好处分，就是让俺们看您喝茶养生？”
旁边一个浑身滴着水草、皮肤惨白的“溺死鬼王”阴恻恻地接话：“就是…本王河里的水鬼这个月的KpI还没达标，忙着呢！要是好处不够…哼！”他身后一群水鬼小弟很配合地发出呜呜的哭声。
“急什么？”江沉放下保温杯，眼神扫过全场，带着一种在菜市场挑白菜的随意，“好处当然有，就看各位…胃口有多大了。”
他打了个响指。身后的林晚面无表情（但嘴角微微抽搐）地推过来一块巨大的白板，上面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充满了现代企业管理学和金融学术语的股权结构图，标题赫然是：
【幽冥财团第一期‘鬼王战略合作伙伴’股权激励计划（草案）】
鬼王们：“？？？”
熔岩鬼王挠了挠他的犄角：“这…这花花绿绿的框框是啥？新式符阵？”
溺死鬼王眯起他的死鱼眼：“股权？激励？听起来像是人类骗鬼的新词儿…”
“简单来说，”江沉拿起一支记号笔，敲了敲白板，“就是分钱，分大钱！”
他一句话，瞬间所有鬼王的耳朵（或者类似耳朵的器官）都竖了起来。
“以前你们给银行打工，拼死拼活抢地盘收保护费，一年能攒几个子儿？够给你们手下的小鬼发年终奖吗？够给你们自己买点好的香火供奉吗？”江沉灵魂发问。
鬼王们沉默了。想起银行那些苛刻的贷款利息和抽成，一个个面露凄苦。熔岩鬼王甚至偷偷抹了把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但现在！”江沉话锋一转，声音充满诱惑，“跟着我干！不用你们打生打死，只需要把你们的地盘、你们的小弟，折算成‘原始股’，入股我的幽冥财团！以后，财团赚的每一分冥币，都有你们的一份！”
他唰唰地在白板上写下几个数字。
“比如，熔岩老哥，你的火山硫磺矿，折算5%干股！溺死老弟，你的忘川支流航运权，折算3%！笑面老弟…”他看向角落里假装看风景的笑面鬼王，“你提供的…呃…‘情报支持’和‘渠道资源’，折算4.5%！”
被点名的鬼王们呼吸都急促了！干股！听着就比银行那点可怜巴巴的固定“保护费”高级多了！
“那…那每年能分多少？”熔岩鬼王搓着大手，眼睛放光。
江沉微微一笑，报出一个天文数字。
咕咚！好几个鬼王没坐稳，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去。溺死鬼王激动得身上的水草疯狂生长，差点把旁边的鬼王缠成粽子。
“但是！”江沉突然脸色一板，“股权不是白拿的！有考核！”
他又在白板上写下“KpI”三个字母。
“年终分红，和你们的KpI挂钩！地盘治安好不好？辖区内小鬼就业率怎么样？有没有积极使用和推广我们财团的‘幽冥元’？有没有配合‘幽冥快递’的物流建设？这些都是考核指标！”
一个穿着古代官服、看起来像“判官鬼王”的老鬼扶了扶歪掉的官帽，颤巍巍地问：“敢问江老板，这…这KpI…是何方妖孽？如何降服？”
林晚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对江沉说：“你看，我就说还得先开个扫盲班…”
江沉面不改色：“KpI就是业绩！干得好，分红多！干得差，分红少！连续垫底…抱歉，股权回购，请出门右拐，继续找银行领你那点低保去！”
鬼王们顿时炸了锅！
“这怎么行！本王定然是第一！”
“放屁！本王的小鬼个个能干！”
“比就比！谁怕谁！为了冥币…为了干股！”
眼看着一群鬼王为了虚拟的股权和还没影子的分红快要打起来，江沉满意地点点头。
“好了，意向书在这里。”林晚适时地拿出一沓散发着幽光的、用特殊符纸制成的合同，“签了字，摁个魂印，以后就是自己鬼…呃，自己人了。”
鬼王们一拥而上，差点把白板挤塌。
“别急别急！都有份！”江沉像极了发糖的幼儿园老师，“签完字的，去隔壁财务…哦财务部暂时被银行冻结了。去隔壁找无头骑士领‘预分红福利’！”
“还有福利？”鬼王们眼睛更亮了。
“每人…哦不，每鬼先领一箱‘幽冥特供·强效凝魂香’！试用装！”江沉大手一挥，“效果好，以后可以用内部员工价批量采购！”
鬼王们欢呼雀跃，抱着香烛箱子，一个个笑得像几百斤的孩子，排队摁魂印去了。
熔岩鬼王摁完魂印，领到香烛，迫不及待地点燃一根吸了一口，顿时浑身舒坦，鬼气都凝实了几分。他激动地抓住无头骑士的臂甲（因为找不到手）：“兄弟！以后咱就是同事了！多多关照！这香…能多给两箱不？我拿硫磺矿换！”
无头骑士用颈椎茫然地点了点“头”，递给他一张表：“申请额外福利请填表，找林符师审批，江老板签字，三个工作日内回复…”
熔岩鬼王：“…” 他突然觉得这股份制好像也挺麻烦。
看着这群往日凶神恶煞的鬼王，此刻为了点员工福利和股权证明抢破头，林晚扶着额头，感觉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你…你就这么把他们忽悠上船了？”她低声问江沉。
“什么叫忽悠？”江沉义正辞严，“这是现代化企业管理制度！股权激励！凝聚共识！共享发展成果！他们出资源，我出平台和商业模式，双赢！”
“再说了，”他瞥了一眼那群兴高采烈的鬼王，“你以为他们真傻？银行压榨了他们几百年，现在有个带头掀桌子的，还能分钱，他们心里明白着呢。只不过…”
他话音未落，会议室的大门砰的一声被猛地撞开！
阴风呼啸而入，吹得桌上的文件四处乱飞。
一个冰冷、苍老、充满腐朽气息的声音响彻大厅：
“一群数典忘祖、见利忘义的蠢货！”
门口，站着三个身影。强大的、近乎实质的威压扑面而来，让在场不少新入职的“鬼王股东”们脸色骤变（虽然他们本来脸色就不好看）。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古老冕服、手持青铜笏板、浑身散发着陈年墓土气息的“阎罗鬼王”。他左边是一个笼罩在黑色斗篷里、手持巨大镰刀的“无常鬼王”，右边则是一个骑着骨龙、身披残破铠甲的“龙骑鬼王”。
这三位，是阴间资历最老、实力最强、也最守旧（或者说最传统）的鬼界巨擘，自诩为阴间秩序的维护者。
阎罗鬼王冰冷的眼神扫过那群抱着香烛箱子的鬼王，最终落在江沉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蔑视和愤怒。
“区区一个生人，用些奇淫巧技和铜臭之物，就让你们卑躬屈膝，忘了身为鬼王的尊严了吗？”
他手中的青铜笏板重重一顿，整个要塞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今日，吾等‘传统鬼盟’在此立誓，必将铲除你这扰乱阴阳秩序、亵渎传统之狂徒！”
“尔等若还自认是阴间一员，”他看向那些已经签了合同的鬼王，声音充满威胁，“立刻撕毁那可笑契约，回归正统！否则…休怪吾等清理门户！”
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新鬼王们看着手里的香烛和股权书，又看看门口那三位煞气腾腾的老牌巨头，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挣扎和畏惧。
江沉看着这三位不速之客，非但没害怕，反而乐了。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甚至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带，然后对着三位传统鬼王，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商业化的微笑。
“三位老爷子，火气别这么大嘛。”
“什么传统鬼盟…听着多老土。”
“要不…”
“我也给你们估个价？”
章末钩子：阎罗鬼王被这轻佻的回应气得冕旒都在颤抖，他猛地举起笏板，阴司法则的力量开始汇聚！就在这时，江沉身后的笑面鬼王突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急道：“江老板！小心！他们仨…好像被银行说动，拿到了‘远古鬼契’的授权！能调用部分阴司本源法则之力！专克…专克您的冥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