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刚刚升腾起的热烈气氛，被苏眉平板上那个血红色的标题，瞬间冻结成了冰。
上一秒还是欢呼与庆功的海洋。
这一秒，死寂如深渊。
那一行字，像一条淬满了剧毒的蜈蚣，从屏幕里爬出来，钻进了每个人的眼睛，顺着神经，一直咬到心脏。
《惊天黑幕！昔日破产企业家之女，竟用卑劣手段窃取国有资产，摇身一变成美女总裁？》
雷啸脸上的笑容还僵在嘴角，他凑过去，一个字一个字地把标题念了出来，声音里带着一种荒谬的错愕。
“我操……这他妈写的什么玩意儿？”
没人回答他。
苏眉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篇篇触目惊心的新闻，如同一道道黑色的瀑布，奔涌而出。
“叮咚！”
“叮咚！”
“叮咚！”
几乎是同一时间，办公室里所有人的手机都开始疯狂地响起提示音。
顾氏的攻击，来了。
不是一篇文章，不是一家媒体。
是矩阵。
是覆盖了整个江城，乃至全国网络的全方位、无死角的舆论绞杀。
《深度扒皮：闻氏重工背后，被逼走的功勋厂长王振武的血泪控诉！》
这篇文章里，王振武被塑造成了一个为工厂奉献一生的悲情英雄，而闻人语，则成了用资本大棒将他无情驱逐的恶毒女巫。
《警惕！资本的獠牙已经伸向最后的净土！》
这篇评论，巧妙地将闻人语收购工厂的行为，偷换概念为“邪恶资本对国有资产的侵吞”，极具煽动性地挑动着普通民众的敏感神经。
更有一段精心剪辑的短视频，将闻人语在揭牌仪式上清冷的面容，与工人们茫然的表情拼接在一起，配上悲情的音乐和暗示性极强的旁白。
“她来了，他们，失业了。”
甚至还有一张流传极广的讽刺漫画。
漫画上，一个身材火辣、蛇蝎心肠的妖艳女人，正坐在一座由金币和骷髅堆成的王座上，她的脚下，踩着“闻氏重工”的牌子，而牌子下面，压着无数失业工人流血的手。
狠毒。
恶劣。
招招致命。
这些报道，就像是经过精密计算的病毒，精准地投放到了每一个最能引爆情绪的角落。
它们不跟你讲道理，不跟你摆事实。
它们只负责煽动，负责点燃普通人心中那最原始的，对资本的仇恨和对强者的不信任。
“妈的！”
雷啸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水杯嗡嗡作响。
“这帮孙子，不光会摇笔杆子，还会画王八！老子带人去把那家报社的服务器给砸了！”
“没用的。”
方辰推了推眼镜，他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数据流如瀑布般滚落。
“这不是一家报社，是顾氏旗下的所有媒体平台，加上至少三十个头部大V，还有数不清的小号和水军……这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战争。”
他的声音很冷静，但紧握着鼠标的手，指节已经发白。
战争。
是的，战争已经打响。
而闻氏重工的每一个人，都成了被架在火上烤的靶子。
网络，彻底沸腾了。
如果说昨天，闻氏重工还只是商业圈内的一个话题。
那么今天，它已经成了全社会口诛笔伐的焦点。
“资本家滚出江城！”
“严查闻人语！还功勋厂长一个公道！”
“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心比墨水都黑！”
“抵制闻氏重工！这种靠吸血起家的企业，生产出来的东西我也不敢用！”
“听说里面工人都被开除了，真的假的？太惨了！”
不明真相的谩骂，如同最肮脏的潮水，从网络的每一个角落涌来，汇聚成一股滔天的巨浪，要将这个刚刚挂牌的新生工厂，彻底淹没。
办公室的电话响个不停，有的是来质问的，有的是来取消合作意向的，更多的，是那些不堪其扰的员工家属。
几个刚刚入职，昨天还满脸兴奋的年轻工程师，此刻正低着头，默默地刷着手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们看到了自己亲戚朋友群里转发的那些文章。
看到了同学群里对闻人语不堪入目的羞辱。
那种被人当成“助纣为虐”的帮凶的感觉，让他们如坐针毡。
信任，正在被一点点地侵蚀。
士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
整个办公室，压抑得像一个即将爆炸的高压锅。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两个人。
一个是闻人语。
她依旧站在那里，面色清冷，看不出喜怒。仿佛外面那场足以掀翻一艘航母的风暴，与她无关。
另一个，就是苏眉。
这位公关女王，从风暴开始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平板电脑。
她看着那些恶毒的标题。
看着那些扭曲事实的报道。
看着那些沸反盈天的评论。
她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慌乱，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她就像一个经验最丰富的战地指挥官，冷静地观察着敌人的第一轮炮火，评估着它们的射程、威力和覆盖范围。
终于。
她动了。
她关掉了平板电脑的屏幕，将所有的喧嚣与污秽，都隔绝在了那块小小的玻璃板之外。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闻人语。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她的判决。
是连夜发澄清稿？还是召开新闻发布会？
“澄清，是现在最愚蠢的做法。”
苏眉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海神针，瞬间压住了所有的嘈杂与慌乱。
“那只会让我们陷入对方的节奏，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去解释那些他们早就预设好的陷阱。”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旁人难以理解的，近乎锐利的光芒。
“老板。”
“这一次，我们不防守。”
她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充满危险气息的弧度。
“我们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