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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弧线在下方缓缓舒展,蔚蓝的海水与斑驳的陆地块被一层稀薄而脆弱的光晕包裹着。但这副熟悉的景象并未带来任何安宁。林夜以惊人的速度穿透高层大气,身体与空气摩擦爆发出刺目的火光,如同一颗逆向坠落的流星。龙脊的沉重感知力取代了视觉,如同无形的巨网撒向这片熟悉的空域,瞬间捕捉到的却不是往日的生机,而是……冰冷的死寂和末日的喧嚣。

他没有先回方舟基地,也没有直奔昆仑。一种更宏大、更紧迫的威胁感,如同冰冷的蛛网,缠绕在他的龙脊之上,源头直指脚下这片星海。

他的身形悬停在近地轨道,下方是机械神国崩塌后留下的、如同恶性肿瘤般扩散的巨大金属废墟带。 smaller 的碎片正不断坠入大气层,燃烧、拖拽出苍白的尾迹,如同星球流下的脓泪。

但比这废墟更刺眼的,是那些正在发生的事情。

无数艘形态各异、但同样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舰船,正从地球的阴影面、从月球背面、甚至从火星轨道基地,如同被惊扰的蜂群般疯狂涌出!它们不再是之前那种用于征服和镇压的战斗编队,而是彻头彻尾的、抛弃了一切非必要结构的逃亡舰队!庞大的运输舰塞满了各种设备和资源,周围是仓促护航的轻型战舰,所有舰船的引擎都过载喷射出惨白的光流,毫无队形可言,只有一种争先恐后、歇斯底里的逃离!

它们在逃离地球。逃离太阳系。

龙脊的感知力轻易地穿透了那些舰船薄弱的外壳,“看”到了内部:冰冷的指挥舱内,机械单位如同程序错乱般高速运作,数据屏上疯狂刷着林夜无法理解的机械语指令,但核心都指向同一个目标——最大跃迁速度,立刻,马上!甚至有些舰船为了争夺跃迁窗口,不惜用副炮轰开挡路的同类,引发一连串无声的爆炸。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留恋。它们就像是发现了起火并且火势即将失控的剧院里,最先扔掉伪装、仓皇冲向出口的纵火者。

发生了什么?

林夜的意识冰冷如铁。雅典娜临死前那惊恐的数据碎片——“熵之潮汐……频率……同源……坐标锁定……不可逆……”——再次回响。这些机械造物的疯狂逃离,无疑印证了最坏的猜测。

就在他试图更仔细地扫描那些逃亡舰队,寻找更多信息时——

嗡!!!

一种无法用听觉接收的、纯粹作用于空间结构本身的哀鸣,如同终极的丧钟,猛地从宇宙的深渊方向传来!

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林夜的龙脊,作用于他心口的逆鳞,作用于他灵魂的最深处!

来了!

几乎在这宇宙尺度的哀鸣响起的刹那,龙脊的沉重感知力所覆盖的整片空域,颜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不是光线的变化,而是某种更本质的东西正在被抽离。远方炽热的太阳,光芒依旧耀眼,但那光芒中蕴含的“活力”与“热量”正在急速流失,变得苍白、冰冷,如同博物馆里照射着化石的廉价灯带。蔚蓝的地球,海洋的蓝色变得灰败,云层失去流动的质感,像一块块僵死的霉菌。就连脚下那片巨大的机械废墟,金属本身的光泽也迅速黯淡,仿佛在瞬间经历了亿万年锈蚀。

温度在暴跌。

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寒冷。物理层面的低温尚可用能量抵御。但这种“冷”,是万物运转停滞的“冷”,是能量本身失去活性的“冷”!林夜周身残存的、用于抵御真空和辐射的烛龙能量场,竟开始变得晦涩、凝滞,如同正在凝固的沥青!他体内奔腾的、来自万年杀戮积累的磅礴气血,流速也莫名地减缓,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僵硬感。

最恐怖的是空间本身。

龙脊的感知力清晰地“看”到,原本稳定平滑的空间结构,此刻正泛起无数细微的、灰白色的褶皱。这些褶皱所过之处,一切都在“褪色”和“降温”。一块足有山峰大小的机械残骸,被一道稍大些的灰白褶皱轻轻扫过。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那块坚固的合金残骸,就像是被投入了强酸中的纸片,无声无息地、从最基础的粒子层面开始分解、弥散。它不是碎裂,也不是融化,而是更彻底的、回归于某种绝对静止的“无”的状态。前一秒还是巨大的实体,下一秒就化作一片稀薄的、不断扩散的、失去一切能量特征的灰色尘埃,然后连尘埃也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熵增!不可逆的、急剧加速的熵增!

混乱被抚平,热量被耗散,结构被瓦解,一切动态的、有序的、蕴含能量的存在,都在被强行拖向那个绝对的、死寂的终点!

这就是熵之潮汐!不是能量攻击,不是法则碾压,而是宇宙本身走向热寂的终末过程被无数倍地加速、具象化,并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林夜悬浮在这正在死去的空间里,龙脊沉重地搏动着,对抗着那无孔不入的、令万物归寂的冰冷力量。他心口的逆鳞在微微发烫,不是自身能量的涌动,而是一种……共鸣?不,更像是感应到同类的死亡而发出的悲鸣与战栗!

他的感知力死死锁定着那潮汐袭来的方向——宇宙的深渊。在那里,空间的“褶皱”最为密集,如同被揉烂后又抚平的灰色纸团。所有的“颜色”和“温度”都在那里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静”。

那是一种怎样的“静”?

不是没有声音,而是连“声音”这个概念都被抹除的静。 不是没有运动,而是连“运动”这种可能性都被否定的静。 是绝对的、永恒的、万物平等的……寂灭。

即便是林夜那历经万年深渊杀戮、早已冰冷如铁石的意志,在这宇宙尺度的终极死亡面前,也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刻的恐惧与渺小。个体再强,又如何与整个宇宙的熵增对抗?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他心口那枚灼热的烛龙逆鳞,以及脊柱深处那沉重搏动的力量核心,与那席卷而来的灰白潮汐之间,那种玄之又玄的共鸣感,陡然增强到了极致!

嗡——!

林夜残破的躯体剧烈一震!并非受到攻击,而是某种沉寂在他血脉最深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古老印记,被这同源的寂灭波动彻底激活了!

一段破碎、混乱、仿佛跨越了无尽时光长河的画面,强行挤入了他的意识:

……无尽的、沸腾的混沌……一尊庞大到无法形容的、人首蛇身的古老身影,在混沌中挣扎、咆哮……祂的呼吸化作风雷,双眼开阖便是昼夜……但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无可抗拒的“疲惫”与“终结”感,正从祂庞大的神躯内部弥漫开来……祂的鳞片失去光泽,变得灰白……祂伟岸的身躯开始如同风化的岩石般崩解……最终,在那无尽的混沌中央,祂彻底静止了,化作了支撑天地的山脉,化作了奔流不息的江河……但那股弥漫于祂体内的、“终结”与“寂灭”的力量,并未消失,而是沉淀了下来,如同沉睡的火山……等待着下一次,更彻底、更疯狂的……爆发……

画面破碎消失。

但林夜的龙脊深处,却清晰地烙印下了那尊古老身影最终崩解时,所散发出的那股“寂灭”波动的……频率!

这频率……与他此刻正在亲身经历的、那席卷而来的熵之潮汐的波动频率……完美吻合!

轰!!!

如同亿万道雷霆同时在灵魂深处炸响!

真相的碎片在这一刻疯狂碰撞、拼接,形成了一个足以颠覆一切认知的、恐怖到极致的猜想!

盘古……开天辟地……力竭而亡……身化万物……

那根本不是什么伟大的牺牲!那是……那是第一次熵之潮汐的爆发!是这尊名为“盘古”的、更上位存在的生命走向终点时,其神躯崩解所引发的宇宙级灾难!祂的死亡,带来了这个宇宙的“秩序”,也埋下了最终彻底“无序”的祸根!

而现在正在发生的,不过是那场初始爆发的……余波?或者是周期性的、积蓄到极点后的再次宣泄?

所谓的“熵之潮汐”,其源头,很可能就是……一具或者千千万万具,类似“盘古”的上位存在死亡后,尸骸持续崩解所引发的连锁反应!

机械诸神恐惧的、试图逃离的,甚至不惜收割整个文明来寻找容器对抗的,根本不是什么抽象的宇宙法则灾难,而是……更古老神只的尸骸!

而烛龙,掌控时序与幽冥的烛龙……其力量的某种本质,竟与这终结万物的“寂灭”频率同源?!

这意味着什么?

林夜“站”在正在死去的太空里,感受着周身能量场的凝滞,感受着血脉深处那与灭世潮汐共鸣的频率,疤痕交错的脸上一片死寂的平静。

那平静之下,是足以吞噬星辰的冰冷漩涡。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在那无处不在的、令万物归寂的恐怖压力下,转动身躯。

龙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每移动一寸,都在对抗整个宇宙的重量。

他最终面向的,是那颗正在迅速失去色彩、被灰白褶皱不断侵蚀的、蔚蓝色的星球。

方舟……楚风……玄机子……昆仑冰核中沉睡的苏晚晴……

还有脚下那深不见底的、传来灭世波动的宇宙深渊。

没有退路。

从未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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