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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卧室门的瞬间,午后的阳光正带着余温,轻轻趴在浅粉蕾丝纱帘上——不是正午那种扎眼的亮,是揉了三分暖意、七分柔的蜜色光,像刚从蜜罐里舀出的液态黄金,顺着纱帘上绣的薰衣草花纹慢慢渗。每一缕光都裹着蕾丝的细孔,落在纱帘上时,能看见光粒在花纹的凹陷处轻轻打旋,再顺着纱线的走向往下淌,在地板上织出细碎的粉金光斑,像撒了把揉碎的金箔。

纱帘顶端挂着的银铃铛被穿堂风掀得晃了晃,先是铃舌轻轻碰了下铃身,“叮”的一声脆响先撞进耳朵——那声音不尖,带着点清透的甜,尾音还裹着纱帘摆动的轻颤,像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冻冰糖,在白瓷碗底轻轻打了个转,甜意还没在空气里散透,又被风卷着往梳妆台飘,刚好落在台面上那盏珍珠白陶瓷台灯的灯罩上,晕开一小片浅浅的金,连灯罩上手绘的缠枝莲花纹,都显得更温润了些。

我低头看向肖雅怀里抱着的白色牛皮纸袋,袋角沾了些早市碎石路的浅褐尘粒——是刚才她在早市人群里跑着找我时,不小心蹭到路边竹筐边的土,尘粒沾在牛皮纸粗糙的纤维上,像几颗没捻干净的土星星,还带着点早市的烟火气。她瞥见那点灰时,立刻屏住呼吸,先伸出右手食指指尖,轻轻碰了碰袋角的尘粒——指尖的温度让细小的尘粒顿了顿,才敢慢慢往旁边拂,动作轻得像在哄睡一只刚出生的小猫,怕一用力,灰粒会顺着袋口的缝隙钻进去,蹭脏里面刚洗出来的照片。

她的指腹顺着牛皮纸袋的边缘慢慢滑,牛皮纸带着植物纤维的纹路,蹭过她细白的指腹时,能看见皮肤跟着纹路轻轻陷了半分,又很快弹回来。拂完灰,她还特意把袋口往中间捋了捋,用拇指和食指捏着袋角转了半圈,确认照片的边角没从缝隙里露出来,才松了口气,嘴角轻轻弯了弯。

“先把照片收起来,等下再整理好不好?”她仰头看我的时候,眼里还亮着早市没散的雀跃,像把芒果摊前的暖光揉进了瞳孔里,浅棕色的碎发贴在脸颊两侧,被阳光染得泛着层浅金的边,连发丝间沾着的一点细小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说话时,她的左手指尖轻轻勾住我浅灰色t恤的下摆,布料被她勾得往上缩了半寸,露出我腰侧一小块皮肤——刚碰到空气时还带着点凉,下一秒就被她指尖的温度轻轻扫过。她的指甲修剪得圆钝,边缘还留着点淡粉甲油的残痕,是昨天晚上偷偷涂了又没擦干净的,蹭过棉质t恤时,像根软乎乎的小绒毛轻轻挠了下,痒意顺着皮肤慢慢往心里钻。

我望着她眼里未散的早市雀跃,笑意先从嘴角漫开,再顺着眉梢轻轻弯了弯——连眼底都裹着点午后的暖光,像把纱帘透进来的蜜色光揉进了瞳孔。我轻轻点头时,指尖已经抬到半空,朝着梳妆台最上层的首饰盒伸去。那盒子是去年她在伦敦切尔西花展淘来的,胡桃木的盒身带着自然的浅棕纹路,像把岁月的温软都刻在了木头上;盒盖中央雕着圈薰衣草花纹,每片花瓣的边缘都被工匠磨得光滑,没有一点毛刺,连花茎的弧度都透着细腻,仿佛下一秒就要从木头上绽开来;盒里垫着浅紫的天鹅绒,绒面软得像云朵,她常戴的那对珍珠耳钉就卧在绒面的凹槽里——珍珠是淡水珠,泛着淡淡的粉晕,耳钉的银托被她擦得发亮,映着盒盖的木纹,连一丝细尘都没有。

可我的指尖还没碰到首饰盒的边缘,肖雅突然轻轻踮起脚——她的白色帆布鞋鞋尖微微抬起,鞋跟离地面半寸,像只准备撒娇的小猫。下一秒,她的手臂就环住了我的脖子,手肘轻轻搭在我肩头,带着点依赖的软。她掌心刚贴上我后颈时,还带着点牛皮纸袋的微凉——那凉意不是刺骨的冷,是刚摸过冰镇山竹壳的温凉,裹着点纸纤维的糙意,可没等我细品,那凉意就被我的体温慢慢焐热,她掌心的薄汗蹭在我后颈的皮肤上,带着点黏黏的暖,像颗刚化了点的糖,轻轻粘在皮肤表面,连呼吸时后颈的起伏,都能感觉到那点细微的痒。

她的发顶轻轻蹭过我的下巴,是刚及耳的浅棕色短发,发尾被修剪得齐整,带着点阳光晒过的蓬松——软得像团刚从晾衣绳上收下的棉絮,还裹着薰衣草洗发水的淡香,混着阳光晒过的暖味,顺着呼吸飘进鼻腔。我下巴上刚冒出来的青色胡茬,蹭到她细软的发丝时,能感觉到她的发顶轻轻颤了下,像被绒毛扫过的小兽,带着点依赖的软。她的呼吸轻轻拂过我的喉结,那气息里飘着点山竹的清甜——是早上她喂我吃山竹时,唇上沾的果肉余味,甜得不腻,还带着点水果的清润,拂过喉结时,我下意识地绷紧了脖子,喉结轻轻滚了滚,连皮肤都跟着泛起点热。

“老公,我们好久没好好待一会儿了。”她的声音压得低,像在我耳边说悄悄话,气息裹着暖,尾音还轻轻勾了下,像根软乎乎的羽毛,轻轻蹭过我的心尖,让我忍不住想把她抱得更紧些。

话音刚落,她的唇就轻轻贴了上来。不是街边那次带着宣示的轻触,是更软、更沉的吻——她唇瓣上还留着薰衣草唇膏的柔滑,像含了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qq软糖,凉得恰到好处,又慢慢在唇间化开,甜意顺着唇缝往舌尖钻;那甜里还混着山竹的清润,是早上余留的味道,裹着她的体温,没有一点刺鼻的香精味,只有满是她气息的软。我下意识地伸手揽住她的腰,隔着她身上那件细条纹棉麻连衣裙,能清晰感觉到她腰腹的软——连衣裙的条纹是浅灰和白色相间的,每道条纹都细得像蚕丝,布料薄得能隐约看见她皮肤下的青色血管;我指尖轻轻攥住裙摆时,布料顺着我的指腹微微凹陷,能摸到她腰侧的皮肤透过布料传过来的温,还有她细细的腰线——像用我的手掌轻轻一拢,就能把她环在怀里,没有一点多余的肉,却软得让人舍不得松开。

她的手慢慢从我的后颈滑下来,指尖先轻轻蹭过我衬衫的领口——她的指尖带着点薄汗的湿,蹭过棉质领口时,能感觉到布料轻轻陷了下,带着点细微的痒。然后她的指尖停在第一颗银色纽扣上,纽扣的金属凉顺着她的指尖传过来,像碰了块刚从凉水里捞出来的小冰块。她没有急着解开,而是用指尖轻轻转了转纽扣,银扣在她指腹下慢慢转了圈,发出极轻的“咔”声,像时光在指尖慢慢流淌。等转完半圈,她才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纽扣,慢慢往上提——纽扣从扣眼里滑出来时,带着点布料的轻响,像风吹过树叶的细声。她一颗一颗地解,动作慢得像在数着彼此的呼吸,每解开一颗,衬衫的缝隙就大一点,凉风吹进来时,还裹着纱帘透进来的阳光暖,可没等凉风在我胸口停留,就被她贴过来的体温盖过,只剩下满是她气息的暖。

她的连衣裙肩带顺着手臂慢慢滑下来——肩带是细棉线做的,像根白色的丝带,轻轻飘落在她的小臂上,带着点羽毛拂过的痒。露出的肩头细白得像刚剥壳的荔枝,皮肤表面能看见细细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肩头上还沾着根她自己的短发,大概两厘米长,浅棕色的发尾微微翘着,像片小小的羽毛落在雪地上,格外显眼。我伸手想帮她把短发拂掉,可我的指尖刚碰到那根头发,她就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用她的指尖按住我的手——她的掌心带着点汗湿的暖,把我的手掌稳稳按在她的肩头,让我的掌心完全贴住她的皮肤。我能感觉到她的肩头微微绷紧,又很快放松下来,像在依赖着这份触碰的暖。

“老公,”她的声音从唇间轻轻溢出来,软得像浸了温水的棉花,尾音还带着点轻颤,“今天的阳光好软,像在伦敦的那个下午——我们在公寓的小阳台上坐藤椅,你帮我剥紫色的葡萄,指尖沾着葡萄的甜汁;伦敦的阳光没这么烈,是淡淡的金,落在你头发上时,把你的发梢都染成了浅黄,你当时还笑着说‘雅雅,这葡萄比上次在剑桥买的还甜’,我就看着你,连葡萄的味道都忘了。”她说这话时,额头轻轻抵着我的额头,呼吸里的暖拂过我的鼻尖,连眼里都映着我的影子,像把此刻的暖,和伦敦的旧时光,都揉在了一起。

我低头,唇瓣轻轻贴上她的耳垂——她的耳垂小巧,像颗刚剥壳的珍珠,带着点体温的暖,还沾着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绒毛。唇瓣刚碰到时,能感觉到她的身体轻轻颤了下,不是大幅度的抖,是像被细羽毛扫过皮肤的微颤,从耳垂顺着脖颈往下传,连她攥着我衬衫的指尖都跟着紧了紧。她的指腹陷进衬衫的棉质面料里,留下浅浅的圆印,像在布料上按了个软乎乎的小坑;指节因为用力泛出点青白,连手背的细血管都隐约露出来,显然是被这触碰勾得慌,却又舍不得松开。

衬衫的第三颗银色纽扣刚被她解开,凉风还没来得及钻进来,她的指尖就轻轻贴了上来——指尖带着点薄汗的黏,像刚沾过晨露的花瓣,蹭过我胸口的皮肤时,留下道浅浅的湿痕。她没有急着移开,而是慢慢往下滑,指尖偶尔会跟着我心跳的节奏轻轻顿一下,像在描摹心跳的轮廓:从锁骨下方滑到心口,再往下到腰侧,每一寸都蹭得轻轻的,带着点痒,却又暖得让人舍不得躲。

她身上的细条纹连衣裙早就顺着肩头滑到了腰间,露出的脊背细白得像凝脂,连皮肤下淡淡的青色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脊椎的弧度温柔得像山间的溪流,从脖颈往下慢慢弯,每一节脊椎的小凸起都不明显,只留下道软乎乎的曲线。我忍不住伸手,指尖轻轻碰了下她的脊椎——刚碰到时,她又颤了颤,像被风吹动的小花瓣,却反而往我怀里靠得更紧:手臂环着我的脖子,脸埋在我的肩窝,连呼吸都带着点发颤的暖,像在把自己完全托付过来。

我们慢慢往床单上倒时,布料被身体压得发出“沙沙”的轻响——那声音不吵,像风吹过普罗旺斯薰衣草花田时,细碎的紫花瓣蹭过脚踝的痒,又像刚晒干的棉花被轻轻揉开的软。床单是水洗棉的,洗过十几次后早就没了刚买时的硬挺,软得像裹了层刚晒过太阳的棉絮:贴在皮肤上时不凉,是带着阳光余温的暖;也不闷,布料的细孔能透进点风,连翻身时布料摩擦的声音都轻得像耳语,比呼吸声还淡,生怕打破这份软。

身下的乳胶垫弹性刚好,陷下去时不会太深,也不会太硬,像被云朵稳稳托住——手掌按下去时,垫子会慢慢回弹,带着点q软的劲。垫子里藏着的三个薰衣草香包没露出来,却慢慢渗出水汽般的淡香:不是突然扑过来的浓,是像晨雾一样慢慢漫上来,混着她发间的薰衣草洗发水味,绕在鼻尖。那香里还裹着点阳光的暖,是早上晒床单时留下的,连呼吸都变得软乎乎的。

肖雅的手轻轻搭在我的后背,指尖顺着我脊椎的弧度慢慢滑——她的指甲修剪得圆钝,蹭过皮肤时带着点轻痒,却又暖得舒服。滑到我后背那道旧疤时,她总会轻轻停住:那道疤是上次在雨林执行任务时,被带刺的树枝划的,现在已经淡成了浅白色,只有三厘米长,边缘还留着点浅浅的纹路。她的指尖会来回蹭两下,像在安抚当年的疼:先轻轻碰,再慢慢揉,动作软得像在摸易碎的珍宝,连呼吸都跟着轻下来,生怕弄疼我。

她的呼吸越来越近,喷在我颈间的暖气裹着她的味道——是薰衣草唇膏的甜,混着山竹的清润。唇瓣偶尔离开时,会在皮肤留下点湿润的痒,像蝴蝶的翅膀轻轻扫过:薄而轻,带着点湿意,痒意顺着皮肤往心里钻,却又暖得让人想再靠近点。我能清晰感觉到她的发梢蹭过我的脸颊,软得像蚕丝,连每一次轻轻的呼吸,都和我的混在一起,慢慢凑成了同个节奏。

可就在唇瓣还沾着彼此温软的瞬间,肖雅的动作突然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人僵在那里——连搭在我后背的指尖都顿住了,原本轻轻摩挲的力道一下消失,只剩下指腹还贴着我的皮肤,却没了半分之前的软。

原本环着我脖子的手臂先是微微松了松,手肘处的软劲像被抽走似的,慢慢往下垂了半寸,原本攥着我衬衫领口的指尖也跟着泄了力,布料从指缝间轻轻滑开,留下道浅浅的褶皱。紧接着,她的呼吸猛地变了调——不是方才那种裹着暖意的浅喘,不是带着黏意的轻息,而是像突然被冷风吹呛了喉咙,先顿了半秒,再急促地吸了口气,胸口跟着轻轻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点发颤的滞涩,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连喉结都跟着轻轻滚动,却吐不出半口气。

她的脸慢慢从我的肩窝抬起来,我能清晰地看见她脸色一点点变化的轨迹:方才还泛着粉的脸颊,先是从颧骨两侧开始褪了色,像被温水慢慢冲淡的胭脂,那点粉意顺着脸颊往下淡,慢慢蔓延到鼻尖、下巴,最后连整个脸颊都成了苍白,是那种没了血色的瓷白,甚至泛着点淡淡的青,像刚从凉水里捞出来似的。连她的唇色都变了,之前沾着薰衣草唇膏的浅粉,此刻淡得几乎看不见,只剩下唇瓣本身的白,还带着点干燥的起皮,像刚抿过冰凉水似的,没了半分之前的柔润。

她的眼神更是藏不住的慌乱——方才还蒙着层水汽的眼尾,那点迷醉还没完全散,却被突如其来的不适硬生生冲开,像平静的湖面被石子砸中,一圈圈慌意从瞳孔往外漫。原本微微散开的瞳孔轻轻缩了缩,像被强光刺到似的,视线也失了焦点,先是落在我胸口,又很快移开,漫无目的地扫过床头的靠枕,扫过纱帘透进来的光斑,最后又落回我脸上,眼里满是茫然的慌,像个找不到方向的小孩,连眨眼睛的动作都慢了半拍,长睫毛轻轻颤着,每一下都带着点无措的轻颤。

“老……老公……”她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时,带着点发颤的气音,不是故意放软的甜,不是撒娇的黏,是真的难受得没了力气,每个字都像裹着细沙,蹭得喉咙发紧,连尾音都跟着轻颤。说话时,她的右手轻轻抬起来,指尖先在小腹前悬了半秒,像在确认位置,然后才轻轻按下去——按在肚脐下方两指的地方,力度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指腹贴着连衣裙的布料,能看见她的指尖微微泛白,不是用力,是因为身体的不适而不自觉地绷紧。她的眉头也跟着轻轻皱起来,眉心陷出个小小的“川”字,那道褶子不深,却透着难掩的疼,连额头都慢慢冒出了细汗,是那种凉津津的汗,顺着鬓角的碎发往下滑,沾在耳后,却没力气去擦。

“我……我有点想吐。”这句话说得更轻,几乎是气音,说完她又急促地吸了口气,胸口再次起伏,眼神里的慌又重了几分,连按在小腹上的指尖都跟着轻轻抖了抖。

话音还没在空气里落稳,肖雅的身体就猛地一挣——她的手先松开了我的衬衫,带着点慌不择路的急,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浅粉蚕丝被。被子被掀得往床尾飘了半尺,边缘扫过床沿时,带起一缕细尘,还裹着点乳胶垫里渗出来的薰衣草淡香,没等那香散透,她已经赤着脚往床外迈。

她的脚底还沾着床单上的细绒,踩在床沿的实木地板上时,先是踉跄了一下——像被突然的不适冲乱了重心,脚踝轻轻晃了晃,才稳住身形。白色的棉麻连衣裙还松松地挂在腰间,领口滑到了手肘,露出半截细白的腰腹,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往两侧晃,扫过床尾的米色羊绒地毯时,带起了两根浅棕色的长发——那是她早上梳头时没梳顺的碎发,长约五厘米,发尾还微微翘着;还有根细得像蚕丝的白色绒毛,是床单水洗后掉下来的绒絮,沾在裙摆边缘,跟着她的脚步飘了两下,才轻轻落在地毯上。

她的脚步发慌,赤脚踩在老木匠手工打磨的实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轻响——那声音不是平稳的节奏,是急一阵慢一阵,偶尔还会因为脚底打滑,发出“吱”的细响。地板是浅褐色的,木纹像水流过的痕迹,被阳光晒得泛着温润的光,却带着沁人的凉,她的脚趾蜷了蜷,显然是被凉得轻颤,可那点凉根本压不住胃里的翻搅,每一步都踩得急促,像在跟身体里的不适赛跑。

没跑两步,她就到了卫生间门口——磨砂玻璃门还留着早上她洗漱时的淡白雾气,门把手上沾着点她没擦干净的护手霜痕迹,是浅紫色的。她没顾上轻推,而是用肩膀轻轻撞了下门,“砰”的一声闷响,门被撞得往里面晃了晃,门轴发出“吱呀”的细响,像被惊到的老物件。她跟着跌进门里,下一秒,卫生间里就传来她扶着马桶的干呕声:“呕——呕——”

那声音不是顺畅的吐意,是带着撕裂感的闷咳——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上不来也下不去,她得用力收缩腹部,才能挤出那两声干哑的呕。每一次干呕,她的肩膀都会跟着剧烈地颤,后背弓成个浅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胃,连肩胛骨都微微凸起来。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打湿,贴在苍白的额头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偶尔有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滴在她攥着马桶边缘的手背上,凉得她指尖轻轻抖。

我几乎是跟着她起身——床边的棉拖被我带得往旁倒了,发出“啪”的轻响,我都没顾上扶。赤脚踩在实木地板上的瞬间,那股沁人的凉就顺着脚底往上传:先是脚趾尖发麻,接着顺着小腿肚往膝盖窜,连膝盖后的筋都跟着发紧,可我只觉得心里发慌,那点凉根本没往脑子里去。地板上还留着肖雅踩过的浅湿印——是她脚底的汗,像串小小的脚印,从床边一直延伸到卫生间门口,我踩着那串脚印跑,连呼吸都跟着变急。

卫生间里的气息很杂:淡淡的薰衣草洗手液余味还绕在镜前,是她早上洗手时留下的,混着刚开过水龙头的自来水清味,湿乎乎的;白色的瓷砖上沾着两根她刚掉的头发,一根缠在镜前的瓷砖缝里,另一根落在马桶边,是浅棕色的,长约四厘米,发梢还沾着点瓷砖上的潮气;镜前的瓷砖上还有滴没擦干净的水珠,像颗小玻璃珠,在顶灯的光线下泛着亮,映出天花板上的裂痕。

肖雅正弯腰扶着白色的陶瓷马桶边缘,她的双手攥得死紧——指腹陷进陶瓷的冰凉里,连指节都泛成了青白色,手背的青筋从虎口一直凸到手腕,像几条细细的青虫,在细白的皮肤下格外显眼。她的指甲盖边缘泛着青紫色,是用力过度掐出来的,指尖还沾着点马桶边缘的湿痕,显然是刚扶上去时蹭到的。她没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嘴唇咬得紧紧的,下唇都有点泛白,只有实在忍不住时,才会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细弱的轻哼——像被掐住喉咙的小兽,调子发颤,还带着点压抑的疼,听得我心都揪成了一团。

“老婆,慢点,别急。”我开口时,声音先放软了三分——怕粗声粗气惊到她,连呼吸都刻意放轻,指尖轻轻扶上她的后背。掌心刚碰到她的连衣裙,就感觉到布料上的潮意:不是大面积的湿,是贴着脊椎的那片,被冷汗浸得发沉,棉质面料吸了汗后变得软塌塌的,像块浸了水的棉花,轻轻贴在她的皮肤上。我能透过布料,清晰摸到她脊椎的细微起伏:每一次干呕时,她的后背都会轻轻抖一下,肩胛骨微微往上凸,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后又轻轻松开,连带着腰间的布料都跟着颤,那点颤意顺着我的掌心,慢慢传到我心里,揪得发紧。

我没敢用力,只是用掌心贴着她的后背,从肩胛骨往下,顺着脊椎的弧度慢慢拍——节奏放得极慢,像哄刚出生的小孩入睡,每拍一下,都轻轻顿半秒,让掌心的暖透过湿布料渗进去。“吐不出来就别硬撑,”我又轻声补了句,气息裹着暖,拂过她汗湿的发顶,“深呼吸,慢慢来,别跟自己较劲。”

她听见我的话,先是轻轻点了点头——动作很轻,脖子都没怎么动,只有下巴微微往下压了压,像没力气撑起头部的重量。可那点头的动作刚落,胃里的翻搅又涌了上来,她的肩膀再次绷紧,干呕声从喉咙里挤出来,比刚才更轻,却更显无力。额前的碎发早就被冷汗打湿,几缕贴在苍白的额头上,像刚从雨里捞出来的丝线,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还有两缕更细的,粘在眼角,蹭到了生理性的泪水——那泪水没掉下来,只是挂在睫毛尖,像两颗细小的透明水珠,随着她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却没敢滚落,怕弄花了眼周的皮肤。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更慌了,赶紧直起身,转身往旁边的置物架走。置物架是浅白色的实木款,和卫生间的瓷砖颜色刚好搭,最上层摆着她常用的洗漱用品,最右边就是那条浅粉色纯棉毛巾——是她去年在伦敦摄政街的家居店挑的,当时她说“这粉和瓷砖的米白配在一起,看着就软乎乎的”,毛巾边缘用浅紫色绣线绣着小小的“xY”字母,是她名字的缩写,绣工很细,针脚密得几乎看不见线头,只是洗了几次后,字母边缘有点轻微的毛边,反而更显温柔。

我伸手拿起毛巾,指尖先蹭了蹭毛巾的绒面——纯棉的绒毛软得像云朵,还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意,和肖雅此刻的冷汗形成鲜明对比。我攥着毛巾走回她身边,蹲下身,先用指尖轻轻把她额前的碎发往旁边拨了拨,避开她眼角的泪水,再用毛巾的一角,轻轻按在她的额角。刚碰到皮肤时,就能感觉到那股凉意——不是皮肤本身的凉,是冷汗浸在皮肤上的凉,像刚从冰箱冷冻层拿出来的冰块,轻轻贴在细白的皮肤上,激得她轻轻瑟缩了一下。

她的肩膀下意识地往我这边靠了靠,力度很轻,像片羽毛落在我身上,接着,她的额头轻轻抵在了我的手臂上——那重量轻飘飘的,却带着十足的依赖,我能清晰感觉到她额头的凉温,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过来,还有她发间的气息,混着汗水和薰衣草洗发水的淡香,轻轻拂过我的手臂。

“吐不出来吗?”我把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说,怕稍微大点的声音就惊到她,“要不要喝点温水?”我顿了顿,又赶紧补充,生怕她担心水温不合适,“我去倒温的,不烫也不凉,刚好能润润胃,把里面的翻搅压一压,好不好?”说这话时,我还用没拿毛巾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动作轻得像碰易碎的珍宝,生怕用点力,她就会碎掉。

肖雅扶着马桶边缘,慢慢直起一点身子——她先把重心移到靠墙的那只手,指尖抠着瓷砖缝隙里的浅灰泥,借力撑着身体,另一只手还牢牢按在小腹上,像怕一松劲,胃里的翻搅就会更烈。后背刚贴上卫生间的米白瓷砖,她就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里裹着没散的疲惫,连肩膀都跟着垮了点。瓷砖带着沁人的凉,透过薄薄的棉麻连衣裙传过来,让她原本发烫的后背稍微松快了点,却也让她忍不住轻轻瑟缩了下。

她的眼睛微微闭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那阴影像两片软乎乎的小扇子,随着她每一次轻喘轻轻晃,睫毛尖还沾着点没干的水汽,是刚才干呕时涌出来的生理性泪水,亮晶晶的,像沾了晨露的细毛。“嗯……有点恶心,胃里翻得厉害,像装了水在晃。”她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哑得像被粗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滞涩的轻颤,说“晃”字时,还轻轻吸了口气,胸口跟着起伏了下,显然是胃里的不适感又翻了个浪。她按在小腹上的手没敢挪开,指尖轻轻蜷缩着,按在肚脐下方两指的位置,力度比刚才重了点,像在给胃里的翻搅“压惊”。

我没敢多等,转身就往客厅跑——卫生间的门还没完全关上,磨砂玻璃透进来的光在地上织着细碎的纹,我踩着那道光跑过卧室,赤脚踩在实木地板上的凉还没散,却顾不上了。客厅的茶几上摆着她最喜欢的珍珠白陶瓷杯,是去年在景德镇陶溪川淘的,杯身上手绘着缠枝莲纹:花瓣是淡粉的,花茎是浅绿的,最外层的花瓣边缘还描了圈极细的金线,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只有对着光时,金线才会泛着淡淡的暖光。我拿起杯子,先对着杯口哈了口气,擦掉上面的细尘,才往厨房走。

水龙头流出的温水带着点自来水特有的清润,水流“哗啦啦”地落在杯底,先溅起小小的水花,再慢慢漫上来——我盯着水位线,没敢倒太满,只倒了大半杯,怕她拿不稳洒出来。倒完后,我把杯子凑到嘴边,先轻轻吹了吹,再用手背碰了碰杯壁,温度刚好是温的——不烫唇,也不凉手,像刚晒过太阳的温水袋,贴着皮肤刚刚好。确认温度合适,我才端着杯子往卫生间走,脚步放得比刚才轻,怕杯子里的水晃出来。

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就看见肖雅已经滑坐在地上——她大概是没力气再靠在墙上,顺着瓷砖慢慢滑下来的,后背还贴着墙,膝盖轻轻曲起来,像只缩成一团的小猫。白色的棉麻连衣裙裙摆落在地上,沾了点瓷砖缝里的浅灰泥,泥渍是细长的一道,像不小心蹭到的灰尘,在浅色的裙摆上格外显眼,裙摆边缘还被她自己的脚踩出了道浅浅的褶,显得有点狼狈。她的头轻轻靠在膝盖上,长发散落在腿间,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点苍白的下颌线,连呼吸都比刚才轻了点,却还是带着点没散的颤。

我赶紧蹲下来,把杯子凑到她嘴边,用另一只手轻轻托着她的后颈,帮她把姿势调整得舒服点:“来,慢点喝,不烫。”她慢慢抬起头,眼睛还是半睁着,眼神有点模糊,却顺着我的手慢慢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喝着——温水沾过她干裂的唇瓣,让那点起皮的地方稍微软了点,她的喉咙轻轻滚动了下,每咽一口都要顿一下,显然是还没缓过劲。喝到第三口时,温水顺着她的嘴角流出来一点,像颗小小的露珠,挂在她的下巴尖上,没等掉下来,我赶紧用之前拿的浅粉毛巾擦了擦。

毛巾的绒面软得像云朵,擦过她下巴时,能感觉到她皮肤的微凉,还有点细腻的绒毛——是那种刚长出来的胎毛,软软的,蹭在毛巾上几乎没感觉,却让我忍不住放轻了力度。“还是难受吗?”我蹲在她面前,抬头看着她,声音放得比刚才更软,像浸了温水的棉花,连眼神都不敢太用力,怕惊扰到她此刻的脆弱。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频率比刚才快了点,慢慢睁开眼时,眼里还蒙着层薄雾,像刚下过小雨的玻璃,连瞳孔都显得有点模糊,看我的时候,眼神里带着点依赖的慌,像个找不到方向的小孩。“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张叔认识镇上最好的医生,住得近,十分钟就能到,让他来看看,咱们也放心。”我说这话时,轻轻碰了碰她按在小腹上的手,她的指尖微微松了点,像是在认真考虑我的提议。

肖雅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眼神里先闪过一丝犹豫——像想点头又怕麻烦的纠结,接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幅度很小,连长发都没怎么晃。她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辩解“真的没事”,可刚张开嘴,又被胃里的一阵翻搅顶得闭了回去,只能轻轻咬着下唇,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没两秒,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次皱得比刚才深,眉心的“川”字陷得能夹住指尖,手按在小腹上的力度又重了半分——指尖泛白,指腹几乎要陷进柔软的皮肤里,像是想凭着这点力气,把胃里的翻搅硬生生按下去。

“可能是早上吃的山竹太凉了,我吃了三颗呢,”她的声音还是哑,却多了点想说服自己的软,“或者……或者是跑太多路了,从早市到摄影工作室,又找你跑了半条街,大概是累着了。”话虽这么说,她的脸色却没半点好转——原本苍白的脸,此刻还泛了点淡淡的青,像刚从凉水里捞出来似的;呼吸也还是急促,胸口轻轻起伏,频率比平时快了一倍,每一次起伏都带着点发颤的滞涩,像刚跑完几百米的人,还没缓过劲来。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在强撑,可她就是不想让我担心,连眼神都故意避开我的目光,往卫生间的瓷砖缝瞟,像个做错事怕被说的小孩。

我没再跟她商量,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机壳是肖雅给我买的黑色磨砂款,背面印着小小的指南针图案,是怕我“走丢”。我手指飞快地找到张叔的号码,按了拨号键,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接了起来,连一秒的停顿都没有。

“喂?先生?”张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刚睡醒的沙哑里还带着点迷糊,可一听见“肖雅不舒服”这五个字,他的声音立刻绷紧,迷糊劲全没了,连语速都快了半分:“先生别急!您先别慌!我现在就去叫李医生!李医生住得近,就在镇东头的巷子口,走路五分钟就到,我骑电动车去,十分钟肯定能把人带过来!”他顿了顿,又赶紧补充,语气里满是细心:“您先把小姐扶到舒服点的地方,别让她在卫生间地上坐了,瓷砖凉,冻着不好!我这就去拿件厚外套,等下给小姐披上!”

挂电话时,我还能听见听筒里传来张叔匆忙的脚步声,还有他朝着远处喊“李医生!李医生在家吗?肖小姐不舒服,麻烦您去看看!”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远,带着点跑起来的喘,能想象出他一手抓着外套,一手推着电动车,急急忙忙往李医生家赶的样子。

我把手机揣回口袋,转身扶肖雅——她还靠在卫生间的墙上,脸色依旧苍白,眼神里带着点没散的虚。我先把胳膊伸过去,让她的手圈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稳稳托着她的腰,能感觉到她的腰很软,却没力气,全身的重量都轻轻压在我身上。她的脚步发飘,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走得很慢,偶尔还会往我这边晃一下,我赶紧把托着她腰的手又紧了紧,轻声说:“慢点,有我呢,别慌。”

从卫生间到卧室没几步路,我们却走了快一分钟。到了卧室,我先把床头的浅粉色靠枕摆好——靠枕里面填的是白鹅绒,是去年肖雅在伦敦切尔西花展买的,当时她抱着靠枕说“软得能埋进去”。我用手轻轻拍了拍靠枕,羽绒在里面轻轻晃,瞬间就蓬松起来,边缘还微微鼓出点软边,像朵刚绽开的云。接着我从衣柜里拿出块米色的羊毛毯,这毯子是肖雅特意留着的,说“冬天盖着暖,夏天搭着不凉”,绒面软得像婴儿的皮肤,我把毯子铺在靠枕上,才扶着肖雅慢慢坐下,让她的后背稳稳靠在靠枕和毯子上。

她靠在上面时,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里裹着没散的疲惫,还有点终于能放松的软,肩膀也跟着垮了点,不像刚才那样绷得紧。可她的手还是没离开小腹,指尖轻轻在上面画着小圈,像在哄里面的不舒服,偶尔画到某个位置,她会轻轻吸口气,眉头又皱一下,那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得我心里揪得慌,像有只小手在我胃里轻轻攥了下,跟着她一起发紧。

大概十分钟光景,窗外的阳光已经往西斜了半寸,原本落在床尾的光斑,悄悄挪到了梳妆台的陶瓷台灯旁。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清晰的声响——先是张叔急促的敲门声,“咚咚咚”,节奏快而重,像怕里面听不见似的,每一下都带着点慌;紧接着是脚步声,张叔的脚步是“噔噔”的,鞋底蹭过实木走廊的声音都透着急,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而跟在后面的脚步声,却稳得很,“踏踏”的,每一步都踩得实,像带着让人安心的分量,中间还夹着医药箱轮子在地板上滚动的“咕噜”声,轻而匀,没半点杂乱。

我赶紧起身去开门,手刚碰到门把手,就听见张叔在门外又喊了句“先生,我带李医生来了!”。拉开门的瞬间,先撞进眼里的是张叔满头的薄汗——他穿件深灰色的短袖衬衫,领口已经被汗浸得发潮,贴在脖子上,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上那块老上海牌手表,表链上的包浆都被汗蹭亮了。他手里攥着件深棕色的厚外套,是他自己常穿的那件,袖口磨出了点毛边,口袋里还露着半截折叠伞的伞柄,显然是怕等下变天。

“先生,这就是李医生!”张叔一边往屋里让,一边急着介绍,语气里满是“放心”的笃定,“李医生是镇上最好的,上次据点里王姐怀二胎,吐得厉害,就是李医生给调理好的,稳得很!”他说着,还把手里的厚外套往沙发上递,“这外套您先放着,等下小姐要是觉得凉,就能披上,卫生间地上太凉,可别冻着了。”

跟在张叔身后的李医生,看着五十岁上下,穿件洗得有些软的白大褂——不是那种硬挺的新料,是洗过很多次的棉料,贴在身上很服帖,左袖口靠近肘部的地方,沾着个黄豆大的墨点,应该是之前写病历的时候,钢笔不小心蹭上去的,洗了几次没洗掉,反而透着点烟火气。他的头发梳得整齐,鬓角有几缕白,却显得很精神,鼻梁上架着副银边老花镜,镜片擦得干净,没半点污渍。

他手里提着个深棕色的皮质医药箱,箱子比普通的药箱大一圈,边角的磨损很明显——靠近提手的地方,皮都磨出了浅白的毛边,能看见里面浅棕的里子,箱子正面印着个小小的红色十字,十字的边缘有点褪色,却依旧清晰。走得时候,箱子里传来轻轻的“叮当”声,是金属器械碰撞的响,听着像听诊器的探头碰着镊子,没半点刺耳,反而让人觉得安心。

李医生冲我点了点头,声音温和:“先生,别着急,先让我看看肖小姐的情况。”他跟着我走进卧室时,脚步放得极轻,像怕踩碎了地上的阳光光斑——每一步都轻轻抬起,再慢慢落下,没让鞋底蹭到地板发出半点声响。走到床头时,他先站定,微微俯身,目光落在靠在枕头上的肖雅身上,眼神里没半点急切,只有让人放松的平和。

他从医药箱里拿出个体温计——是玻璃管的,银色的探头闪着冷光,管身上的刻度清晰得很。他没直接递过去,而是先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攥住探头,指腹的温度慢慢裹住那点冷,攥了大概两秒,才轻轻把体温计放在肖雅的腋下,动作轻得像怕碰疼她。“肖小姐,您别紧张,”他的声音像温水,顺着空气慢慢漫过来,没半点压迫感,“咱们先量个体温,看看有没有发烧,就夹三分钟,不疼的,等下我再问问你具体哪里不舒服,好不好?”

肖雅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还带着点没散的不安——瞳孔微微缩着,像有点怕生,却还是很配合地把胳膊往身体两侧贴了贴,让体温计夹得更稳。她的左手轻轻攥着身后的米色羊毛毯,指尖陷进柔软的绒面里,指节微微泛白,显然是有点紧张,却还是强撑着没乱动,连睫毛都只是轻轻颤了颤,没敢大幅度眨眼。

三分钟刚到,李医生就轻轻伸出手,指尖捏着体温计远离探头的一端——拇指和食指轻轻夹着玻璃管,没碰半点银色探头,怕手上的温度影响读数。他把体温计举到窗边,对着纱帘透进来的暖光眯眼细看,银线在光线下清晰得很,水银柱稳稳停在36.8c的刻度上,没半点晃动。

“体温36.8c,正常,没发烧。”他放下体温计,语气里的紧绷松了半分,嘴角还轻轻弯了下,像在给我们吃定心丸。说完,他转身坐在床边的实木椅上——那椅子是肖雅特意给客人备的,椅面磨得发亮,边缘还留着老木匠手工打磨的圆润弧度。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自然放在膝盖上,没靠椅背,显得格外专注:“肖小姐,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慢慢说,不用急。”

“早上吃了什么?大概吃了多少?”他先问,声音温和得像在拉家常。肖雅抿了抿干裂的唇,哑着嗓子答:“喝了小半碗小米粥,吃了个水煮蛋,还……还吃了三颗山竹,是在早市买的,挺甜的。”

“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李医生又问,指尖轻轻在膝盖上点了点,像在记要点。“就在刚才……在卧室里,突然觉得胃里翻得厉害,想呕。”肖雅的声音轻了点,眼神往我这边飘了飘,带着点不好意思的软。

“有没有腹痛?或者头晕、乏力的感觉?”李医生接着问,目光落在肖雅按小腹的手上。肖雅轻轻摇了摇头:“不腹痛,就是恶心,头也不晕,就是没力气。”

最后,李医生顿了顿,语气放得更柔:“那最后一次来月经是什么时候?大概记个日子就行。”

这话问出口,肖雅明显愣了一下——眼神先是飘向梳妆台的台灯,又慢慢落回自己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小腹,想了两秒才轻声说:“好像是上个月月初,具体日子记不清了……大概是5号左右?当时还跟老公说,这个月来得挺准时的。”说这话时,她的声音里多了点不确定,像怕自己记错了似的,还悄悄抬眼瞄了我一下,盼着我能帮她回忆。

李医生听完,没立刻说话,而是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眉头皱得不算深,只是眉心轻轻挤了下,像在心里梳理信息。过了几秒,他慢慢伸出右手,先把指尖在自己的左手手背上轻轻蹭了两下,来回蹭了三次,确认指尖温度不凉,才轻轻伸向肖雅的小腹。

他的指尖按在肖雅肚脐下方两指的位置,力度轻得像片羽毛落在皮肤上——没敢用力,只是轻轻搭着,连肖雅的连衣裙布料都没压出褶皱。“这里疼吗?有没有坠坠的、往下沉的感觉?”他一边问,一边极轻地碰了碰,像在触碰易碎的玻璃摆件。

肖雅轻轻摇了摇头,可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瑟缩了一下——肩膀微微抖了抖,像被凉风扫过,眼睫也跟着快速颤了两下,长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轻轻晃。她没出声,只是眉头又皱了点,比刚才深,眉心的“川”字能看见浅浅的纹路,显然那轻轻一碰,还是勾得她胃里泛了点不适。

李医生立刻收回手,没再多碰,转身从医药箱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白色纸盒——盒面印着浅蓝的“早孕检测试纸”字样,边角有点卷边,像是被反复打开过。他打开纸盒,从里面抽出一根试纸——白色的试纸条,一端是浅蓝色的检测区,另一端是白色的手柄,包装上还印着清晰的“mAx线”标识。

接着,他又从医药箱的侧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的一次性尿杯,杯身印着“无菌”的小字,还裹着层薄薄的塑料包装。他撕开封口,把尿杯和试纸一起递过来,指尖捏着试纸的手柄端,没碰检测区,语气笃定又温和:“先生,麻烦您去卫生间接一点肖小姐的尿液,淋在试纸上的mAx线以下就行,别超过线,等三分钟就能出结果。”

我愣了一下,指尖接过试纸和尿杯时,还没反应过来——眼神盯着试纸上的“早孕”字样,脑子有点发懵,像没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可看着李医生眼里的笃定,没敢多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攥着尿杯和试纸往卫生间走,指尖碰着冰凉的尿杯,才慢慢回过神来,心里还隐隐飘起一丝说不清的慌。

我捏着试纸往卧室走时,指尖还下意识地护着试纸条——怕走路的风晃到,也怕不小心蹭到边缘。试纸条上的尿液还没完全干,浅黄的痕迹在白色试纸面上晕开小小的圈,mAx线以下的区域微微发潮,透着点细碎的水光。刚走到卧室门口,就看见李医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轻声和肖雅说着什么,语气里满是安抚:“肖小姐别担心,就是常规排查,没什么大事,等下结果出来就放心了。”

肖雅靠在枕头上,脸色比刚才好了点,不再是泛青的白,却还是透着点弱。她的手还轻轻搭在小腹上,指尖无意识地画着小圈,眼里带着点明显的疑惑——眉头轻皱,像个不懂就问的小孩,目光落在我手里的试纸上,显然没明白为什么要做这个检测,却又不好意思追问,只能抿着唇听李医生说话,偶尔轻轻点头。

我快步走过去,把试纸递到李医生面前。他伸手接过,指尖捏着试纸的白色手柄端,没碰检测区,先凑到窗边的光线下——午后的暖光刚好落在试纸上,能清晰看见两道红杠:一道在c区,颜色深而亮,像颗熟透的樱桃;另一道在t区,颜色稍浅,却也清晰得不含糊,没有半点模糊的晕染。

李医生先是眼睛一亮,瞳孔轻轻缩了下,像发现了惊喜的宝藏,接着嘴角慢慢扬起来,从嘴角到眼角,笑意一点点漫开——眼角的细纹不再是之前的严肃,而是像被风吹开的涟漪,一圈圈漾开,连带着老花镜的银边都泛着暖光。他没立刻说话,而是又确认了一遍,才转头看向我们,语气里的惊喜藏都藏不住,连声音都比刚才高了半分,却依旧温和:“肖小姐,先生,告诉你们一个大喜事——肖小姐,您怀孕了!”

“怀孕了?”

我和肖雅几乎是同时开口,声音里的震惊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炸开。我的声音有点发颤,手里的一次性尿杯差点没拿稳,杯壁的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爬,却完全没感觉到;肖雅的声音还带着之前的哑,却比我的更响,带着点不敢置信的尖锐,像突然被惊雷劈中。

肖雅猛地睁大眼睛,原本半眯的瞳孔瞬间放大,像被突然点亮的小灯,连眼尾的细纹都绷得笔直。眼里的疑惑先被错愕取代,接着是慢慢聚起的水汽——先是眼尾泛红,像被暖光染透的粉,然后水汽顺着眼睫往下漫,慢慢裹住瞳孔,像在眼球上蒙了层薄纱。不过几秒钟,那水汽就聚成了小小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没掉下来,却把她的瞳孔染得亮晶晶的,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

她的手先是悬在小腹上方,指尖微微蜷着,像在犹豫要不要碰,过了两秒,才轻轻贴上去——指尖先碰了碰连衣裙的布料,然后慢慢往下按,直到贴着柔软的皮肤,轻轻摩挲着那片平坦的区域,像在确认里面真的有个小小的生命。她的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喉结轻轻滚了下,幅度比平时大,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只能看着我,眼里的情绪从震惊到惊喜,再到不敢置信,层层叠叠,像翻涌的海浪,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心里的波澜。

我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手里还攥着刚才给肖雅擦汗的浅粉色纯棉毛巾,毛巾边缘绣着的“xY”银线泛着淡光,之前擦过她额角冷汗的地方还带着点她的温度,可此刻毛巾的一角从指尖悄悄滑下来,垂在半空晃了晃,我都没半点察觉。指尖控制不住地发颤,不是被地板的凉激的,是从心口涌上来的激动顺着血管窜到指尖,连指节都轻轻抖着,像握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我的目光死死盯着肖雅的小腹——那里还平坦得很,裹在细条纹棉麻连衣裙下,能看见她呼吸时腰腹轻轻起伏的弧度,可不知怎么,此刻再看,却像能透过布料,看见里面藏着的小小生命:像颗刚从土里冒芽的种子,带着点温温的、神奇的温度,顺着肖雅的皮肤,透过连衣裙的细纱,慢慢传到我之前碰过她腰腹的掌心,暖得像揣了颗小太阳。我张了张嘴,想跟肖雅说点什么,可喉咙里像堵了团浸了温水的棉花,软乎乎的,却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只能定定地看着她,眼里的惊喜像要溢出来,连眼眶都悄悄泛了热。

李医生看着我们的反应,忍不住笑了,眼角的细纹挤在一起,像盛开的浅黄菊花,连老花镜的银边都跟着泛着暖光。他轻轻点了点头,把手里的试纸往前递了递,指尖捏着试纸的白色手柄端,特意避开检测区的尿液痕迹,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点在试纸上的两道红杠上:“您看,这道是对照线c区,颜色深又亮,这道是检测线t区,虽然比c区浅一点,但也清晰得很,没有半点模糊的晕染,这就是阳性,说明肯定是怀孕了。”

他顿了顿,又收回手,指了指肖雅按在小腹上的手,语气更耐心了:“刚才我轻轻按您小腹的时候,您说不疼,也没有坠坠的感觉,这就好——结合您之前说的干呕、恶心、胃里翻搅,还有月经推迟快一个月,这些都是早期怀孕的正常反应,我们叫早孕反应,不是吃坏了东西,也不是累着了。很多姑娘怀孕四到五周的时候都会这样,是身体在适应肚子里的小生命,等过了八到十二周,激素水平稳定了,这些不舒服的感觉就会慢慢减轻,有的甚至会完全消失。”

说到怀孕周数,李医生又低头看了眼试纸,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像在仔细推算:“从试纸的颜色深浅来看,c区和t区的色差不算特别大,再加上您的早孕反应刚出现,月经推迟的时间也差不多,大概怀孕有四到五周了。您要是不放心,过两周可以去镇上的卫生院做个b超——到时候就能更清楚地看到孕囊的位置,看看是不是在子宫里,还能看到孕囊的大小,甚至能隐约看到胎芽;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听到胎心的跳动声,虽然现在胎心还小,像小火车的轻响,但b超能捕捉到它在慢慢长大的痕迹,到时候您就能真真切切感觉到,肚子里有个小生命在陪着您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语速不快,每句话都透着专业又温和的劲儿,还特意观察着我们的表情,看到我和肖雅眼里的疑惑慢慢变成明白,才又补充道:“这段时间您就多注意休息,别累着,想吃什么就吃点,不想吃也别硬撑,少量多次地吃,能减轻点恶心的感觉——等过两周做了b超,咱们再根据情况调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放宽心,别紧张。”

肖雅眼尾的泪珠先是没忍住,顺着她脸颊的柔和弧度慢慢滑——没蹭到之前沾在眼角的浅棕色碎发,反而轻轻擦过她泛红的颧骨,在细白的皮肤上留下道浅浅的湿痕,最后“嗒”地一声落在她按在小腹的手背上。那泪珠圆圆的,像颗刚从晨露里捞出来的小珍珠,带着她皮肤的温热,在手背上轻轻滚了半圈,才慢慢晕开一小片湿。

她转头看向我时,眼里还蒙着层水汽,原本亮着的瞳孔被泪水浸得更透,像浸在温水里的黑葡萄,连眼尾的小绒毛都沾着细碎的水珠。那眼神里满是翻涌的情绪——有不敢相信的错愕,有突如其来的惊喜,还有点怕这是梦的惶恐,混在一起,让她的声音都带着点哭腔的颤,却又裹着藏不住的笑,尾音还轻轻扬了下,像刚吃到糖又忍不住掉眼泪的小孩:“老公……我们……我们有宝宝了?真的有宝宝了吗?不是我听错了,也不是……也不是梦吧?”

我没等她把话说完,赶紧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左手先轻轻托住她的后脑,怕她哭的时候不小心磕到床头的靠枕硬边,右手稳稳环住她的腰,掌心刚好贴在她后腰的位置。能清晰感觉到她身体的轻颤:不是冷得发抖,是激动到控制不住的微颤,从肩膀传到后背,每一次颤都跟着她的哭声轻轻起伏,像被风吹动的薰衣草花瓣,软得让人心疼。

“对,是真的,”我的声音也有点发哑,喉咙里那团软乎乎的“棉花”好像化了点,却还是裹着哽咽的暖,“我们有宝宝了,雅雅。”我低头,下巴轻轻蹭过她的发顶,能闻到她发间混着泪水的薰衣草洗发水味,“你要当妈妈了,我……我要当爸爸了。”说“爸爸”两个字时,我的声音又颤了下,指尖忍不住把她搂得更紧了点,怕这满溢的幸福会偷偷溜走。

肖雅靠在我怀里,眼泪掉得更凶了——不是难过的哭,是喜极而泣的宣泄,泪水顺着我的衬衫领口往下渗,把棉质面料浸得发潮,却带着点甜意的暖。她的手紧紧攥着我衬衫的前襟,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腹都陷进布料的纹理里,像在牢牢抓住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怕一松手,这一切就会变成泡影。

她的脸贴在我的胸口,能清晰听到我急促的心跳声——“咚咚”的,比平时快了一倍,像在为这个新生命欢呼,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滚烫的温度,透过衬衫传到她的脸颊。她甚至会跟着我的心跳轻轻调整呼吸,让自己的气息慢慢和我凑成同个节奏,像在和我、和肚子里的宝宝,做着无声的呼应。

午后的阳光从浅粉蕾丝纱帘的花纹缝隙里漏进来,织成细碎的粉金光斑,刚好落在我们交叠的手上、相拥的肩膀上。那光暖得像刚从晒衣绳上收下的棉絮,裹在身上时,连皮肤都能感觉到阳光的软,还带着点太阳晒过的淡淡皂角香。房间里的薰衣草香也似乎更浓了——是床单里藏着的香包慢慢渗出来的,混着肖雅眼泪的微甜,像刚融化的蜂蜜滴在蓬松的棉花上,不腻,却甜得让人心里发酥。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在哄个得到心爱礼物的小孩,指尖能摸到她连衣裙后背被泪水浸潮的地方,带着点湿软的暖。她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收住眼泪,却还是舍不得从我怀里抬头,只把脸往我胸口又埋了埋,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刚哭过的鼻音:“老公,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

李医生没急着收拾医药箱,反而先从箱内的小隔层里拿出一瓶叶酸片——那是个手掌心一半大的白色小玻璃瓶,瓶身光滑,没有多余的花纹,标签上用黑色粗体字印着“叶酸片”三个大字,下方还衬着行浅灰色小字“每片0.4mg,预防胎儿先天性神经管畸形”,字迹清晰得连笔画边缘都没有模糊。他拧开瓶盖时,能听见“咔”的轻响,里面还垫着层透明塑料垫片,他用指尖轻轻揭掉垫片,再倾斜瓶子,小心地倒出一片小小的白色药片——药片是圆的,边缘磨得光滑无毛刺,落在他掌心时,像颗精致的奶糖,透着干净的质感。

他抬手把药片递到肖雅面前,掌心微微向上,语气比刚才更耐心:“每天吃一片,记得饭后吃,这样吸收好。这药能帮着宝宝长神经管,预防畸形,是孕期很重要的补剂,可别忘吃。”说着,他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平时可得多休息,别像今天这样跑太多路,累着对你和宝宝都不好。太凉、太辣的东西也得忌口——像早上吃的山竹,还有镇上夜市卖的辣炒田螺,这些暂时都别碰了,寒凉的容易刺激肠胃,太辣的怕你上火;多吃点有营养的,鸡蛋就吃水煮的,能留住营养,要是怕噎,也能蒸成蛋羹;牛奶要是觉得凉,就倒在小锅里温两分钟,别温太烫;新鲜蔬菜选早市刚摘的,比如菠菜、生菜,炒着吃或者煮进小米粥里,都能补维生素。”

叮嘱完饮食,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牛皮纸小本子——封面磨得发毛,边角还卷着圈浅白的毛边,里面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有药方,也有病人的联系方式。他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拿出支黑色圆珠笔,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才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手机号,数字写得工整有力,还在号码旁画了个小小的电话符号,怕我们看不清。“这是我的电话,”他把小本子递到我手里,指尖碰了碰纸页,“不管白天晚上,要是觉得不舒服,比如恶心加重了,或者肚子有点疼,别扛着,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一准儿过来。”

站在旁边的张叔,早就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盛开的浅黄菊花,连鬓角的白发都跟着脸颊的晃动轻轻颤。他手里还攥着刚才带来的厚外套,外套衣角被他攥得发皱,却完全没察觉,注意力全在“有宝宝”这件喜事上。

“太好了!小姐,先生,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他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分,带着点抑制不住的雀跃,像个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以后家里就更热闹啦!等宝宝出生,我去镇上木匠铺找王师傅订摇篮——王师傅做的摇篮最好,用的是放了五年的楠木,不沉还结实,摇起来还没声音,到时候再让他在摇篮侧边刻上宝宝的名字,多有意义!”

他越说越兴奋,又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手掌带着常年握方向盘磨出的粗糙厚茧,拍在我肩膀上时,力度不轻不重,带着长辈特有的欣慰,拍了两下还觉得不够,又轻轻拍了拍,像在确认这喜事不是梦。“我还得给宝宝织件小毛衣!”他眼睛亮闪闪的,像有了新目标,“就选镇上毛线铺最好的羊毛线,浅粉色或者浅蓝色的,软乎乎的,贴在宝宝身上不扎,再织上点小花朵的图案,肯定好看!”说着,他还下意识地用手比划了下毛衣的大小,嘴角的笑意就没断过,连语气里都裹着满溢的期盼。

李医生和张叔走时,我轻轻带上门,“咔嗒”一声轻响后,卧室里彻底静了下来——没有了医药箱的“叮当”声,也没有了张叔雀跃的话语,只剩下我和肖雅的呼吸声,一轻一重,慢慢凑成同个节奏。窗外的风还在吹,绿萝的叶子被拂得轻轻晃,深绿的老叶和浅绿的新叶互相摩擦,发出“沙沙”的软响,像谁在用指尖轻轻拨弄丝绸;叶尖挂着的圆滚滚露珠,被风吹得晃了晃,终于“嗒”地一声滴进陶瓷花盆里——那花盆是她去年在伦敦切尔西花展买的,外侧印着浅白的薰衣草花纹,露珠落在花纹的花瓣上,又顺着纹路滑进土里,声音轻得像在为这个新生命悄悄鼓掌。

肖雅还靠在我怀里,头轻轻抵着我的胸口,发顶蹭得我下巴有点痒——她的头发还带着点早上洗过的薰衣草洗发水香,混着阳光的暖味,绕在鼻尖。她的右手轻轻放在小腹上,刚好覆在肚脐下方两指的位置,指尖带着点薄汗的湿,轻轻在皮肤上画着小圈——圈画得很小,像在描摹某个看不见的轮廓,偶尔会停顿一下,指尖轻轻按下去半分,像在试探着和肚子里的宝宝打招呼。她的呼吸很轻,每一次吸气,小腹都会跟着轻轻起伏,那柔软的皮肤贴着她的掌心,让她忍不住小声呢喃:“好像……真的能感觉到呢。”

过了一会儿,她慢慢抬起头,浅棕色的碎发从耳后滑下来,落在脸颊旁,沾着点没完全干的细碎泪痕——那泪痕像颗颗透明的小钻,在阳光下泛着淡光,没等我伸手擦,她自己先轻轻眨了眨眼,泪珠就顺着睫毛滚到了梨涡里。她的梨涡陷得很深,里面盛着点小小的泪珠,像盛了颗碎月亮,笑起来时,泪珠跟着晃了晃,却没掉下来,反而让那抹笑更显甜软:“老公,你说宝宝会长得像谁呀?”

她的声音带着点刚哭过的鼻音,还裹着点憧憬的软,像在说什么稀世珍宝。“要是像你就好了,”她伸手轻轻碰了碰我的眼睛,指尖带着点凉,“有你这么好看的眼睛,黑沉沉的,像夜空里的星星,笑起来的时候还会弯,看着就特别温柔;要是像我也不错,”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发梢,浅棕色的发丝在指尖绕了圈,“我希望她有一头浅棕色的头发,像我一样,软软的,早上起来会有点翘;最好还能有梨涡,笑起来甜甜的,像吃了刚剥的山竹。”说这话时,她的眼神飘向窗外的芒果树,像已经看到了宝宝笑着跑的样子,嘴角的梨涡又深了点。

我低头,轻轻吻在她的额头上——她的额头还带着点汗湿的凉,却被我的唇温慢慢焐热,连那点细碎的泪痕都变得暖起来。然后我用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指尖的温度蹭过她细白的皮肤,带着点轻痒,她下意识地往我指尖蹭了蹭,像只黏人的小猫。“像你最好,”我的声音放得极软,怕惊扰了她眼里的憧憬,“像你一样温柔——上次我出任务回来晚,你在客厅等我,给我热了三回粥;像你一样漂亮——穿那件白色连衣裙站在芒果树下,阳光落在你发顶,像撒了层金;像你一样善良——上次在早市看见路边的小猫,你特意买了火腿肠掰碎了喂它。”

我顿了顿,伸手把她往怀里又搂了搂,让她的耳朵贴在我的胸口,能清楚听见我为她而跳的心跳:“不过不管像谁,都是我们的宝宝。以后早市的甜山竹,我会剥好喂她;镇上新开的摄影工作室,我会带她去拍像你一样好看的照片;她要是喜欢浅粉色的小裙子,我们就去伦敦的Liberty百货给她挑,像你当年挑纱帘那样仔细。我们会让她在阳光里长大,不用受一点委屈,每天都能笑得像你现在这样甜。”

她笑着点了点头,眼尾还沾着点未干的水光,像两颗碎钻嵌在皮肤里。头又往我怀里埋了埋,耳朵紧紧贴在我的胸口——能清晰感觉到她耳廓的软,还有浅棕色的发丝蹭过我衬衫领口的轻痒,那发丝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绕在我脖颈间,像根温柔的小绳。她的呼吸慢慢放平,跟着我心跳的“咚咚”声轻轻起伏,偶尔还会用脸颊轻轻蹭一下我的胸口,棉麻连衣裙的布料蹭过皮肤,带着点细弱的痒,像在确认这温热的触感不是转瞬即逝的梦。

阳光慢慢西斜,从浅粉蕾丝纱帘的花纹里漏进来时,已经染成了浅橙的暖调,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落在铺着浅粉薰衣草床单的床面上。我的影子肩线宽而清晰,刚好能把旁边肖雅的影子护在身侧;她的影子蜷在我影里,手的影子轻轻覆在小腹的影子上,我们交叠的手影里,能看清指节的轮廓,像在床单的薰衣草花纹上,圈出了一小块属于我们的小天地——影子的边缘和纱帘透进来的光斑叠在一起,泛着淡淡的金,温柔得像幅刚晕染完的水彩画。

梳妆台上的白色牛皮纸袋还静静放着,风从落地窗缝钻进来,掀得袋口轻轻晃了晃,露出里面照片的一角——能看见照片上肖雅站在芒果树下的裙摆,白色棉麻裙被风吹得微微飘,裙摆边缘沾着的浅绿草屑都清晰可见;背景里的芒果叶绿得发亮,枝桠间还藏着半只白鹭的翅膀;她手里举着的那颗山竹,紫莹莹的壳上还沾着点晨露,和她当时笑弯的眼睛一样亮。现在再看那照片,她眼里的雀跃里又多了份新的期待,像颗刚埋进土里的种子,在我们心里慢慢冒芽,裹着阳光的暖,也带着对未来的软。

我轻轻抬手,掌心覆在肖雅的小腹上——那里还是平坦的,能感觉到她呼吸时腰腹的轻轻起伏,软得像揣了团刚晒过太阳的棉絮,指尖偶尔能触到她皮下细细的血管,跳得轻而稳。可这温软的触感下,却清晰记着手机壳夹层里加密芯片的硬:芯片比指甲盖略小,边缘有点硌手,是队里技术人员出发前亲手封进壳子的,侧面的定位按钮还藏在磨砂壳的缝隙里,每次握手机时,指尖都能碰到那点硬,像在提醒我没卸下的责任。

杨杰最后在饭店玻璃后的眼神还清晰得像在眼前——他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那句“绝不会手下留情”的话,不是冰冷的质疑,是同为军人的责任在敲警钟,像根细刺轻轻扎在心里,没让我忘了侦察连宣誓时的誓言,也没让我丢了“袈沙”这个代号背后的使命。雷朵集团的暗线也没消失:据点深处偶尔传来的军火库铁门“吱呀”响动,对接“暗夜”集团时那人冷得像冰的脸(他袖口露出的纹身,是交易暗号的标记),还有张叔偶尔提起“后山货仓要清点”时的谨慎语气,都在提醒我,这满是薰衣草香的日常外,还裹着没拆的危险。那些未完成的任务、没摸清的交易线,像团没解开的绳,还系在我心里。

这些压力从来没散过,只是此刻被肖雅发间的薰衣草香、被小腹上那点若有若无的温,轻轻裹住了——不是要逃避,是知道了要守护什么,才更有勇气去扛。只要有肖雅在,有她靠在我怀里的这份软;有这个宝宝在,有小腹上这颗慢慢长大的“小种子”;有这个满是阳光和银铃声的家在,不管未来要面对杨杰的质询、雷朵的暗涌,还是未完成的任务,我都能攥紧责任,也护住幸福——这份来之不易的暖,不是让我卸下担子的理由,是让我把担子扛得更稳的底气。

肖雅的手轻轻覆上来时,先带着点掌心的薄汗,蹭过我手背的指节——她的手比我的小一圈,指骨细而软,掌心的温像层细润的暖膜,紧紧贴在我手背上。接着她的手指慢慢插进我的指缝,指尖轻轻扣住我的指根,力度从浅到深,慢慢攥紧,指腹陷进我掌心的纹路里,连指甲盖轻轻抵着我手背皮肤的触感都清晰可辨,像在我们交握的手心里,悄悄捏出了一个不会松开的、关于未来的承诺。

“老公,”她的声音从我的胸口漫出来,软得像浸了温水的棉花,尾音还带着点没平复的轻颤,“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比去年在伦敦国家美术馆站在《向日葵》前还开心,当时我盯着画里的金黄看了半小时,心跳都没这么快;也比今天在早市挑到最甜的山竹还开心,那会儿咬到果肉觉得甜到喉咙,可现在靠在你怀里,才知道这种甜到心里发酥的感觉,才是真的甜。”她说着,还轻轻晃了晃交握的手,像在确认这份触感不会消失。

我把她搂得更紧,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能清晰闻到她发间的味道——是昨晚用的薰衣草洗发水,混着午后阳光晒过的暖意,像刚从晾衣绳上收下的棉质衬衫,没有一点刺鼻的香精味,只有满是她气息的软。“我也是,老婆,我也是。”我的声音贴着她的发顶,轻得像怕惊到空气里的甜,“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三口了——等宝宝再大些,我们带她去伦敦看你喜欢的油画,让她摸一摸你当年在Liberty百货挑的蕾丝;带她去早市挑山竹,教她你说的‘软壳浅纹才甜’的诀窍;把你没来得及讲的伦敦画廊故事、金三角的雨林晨光,都慢慢讲给她听,会更幸福的。”

窗外的夕阳已经把天空染成了柔润的浅粉,像肖雅房间里那捧刚晒过太阳的,没有一点杂质,连边缘都泛着淡淡的金。暖光从落地窗漫进来,把绿萝垂落的藤蔓都染成了浅金,叶片上的露珠折射着光,像撒了把碎钻在绿丝带上。风又顺着窗缝钻进来,吹得浅粉蕾丝纱帘轻轻晃,顶端的银铃铛“叮”地响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更轻,更甜,像颗融化的冰糖在空气里敲出的响,余韵绕着梳妆台转了圈,刚好和绿萝叶子摩擦的“沙沙”声叠在一起,像是在为这个新生命的到来,轻轻唱着软乎乎的歌。

可我低头看着她发顶的旋,指尖轻轻顺着她的发丝滑时,心里却没忘那份沉甸甸的重量——手机壳夹层里的加密芯片还硬硬地硌着掌心,那是队里技术人员亲手封进去的,侧面的定位按钮藏在磨砂壳缝里,像根没拔的刺,时刻提醒我“袈沙”这个代号背后的责任;杨杰在老饭店玻璃后那双满是质疑的眼睛,那句“绝不会手下留情”的话,还清晰地刻在脑子里,不是冰冷的敌意,是同为军人的底线在敲警钟,让我不敢忘了侦察连宣誓时“誓死保卫”的誓言;雷朵集团的暗线也没消失——据点深处军火库铁门的锈迹、“暗夜”对接人袖口那道代表交易暗号的纹身、张叔提起“后山货仓清点”时谨慎的语气,都像缠在手腕上的线,没让我沉溺在眼前的暖里。

这些压力从来没散过,只是此刻被肖雅的呼吸、被小腹上那点若有若无的温,轻轻裹住了。不是要逃避,是知道了要守护什么,才更有勇气去扛——只要怀里的人还在,只要肚子里的小生命还在,只要这个满是阳光和薰衣草香的家还在,不管未来要面对杨杰的质询、雷朵的暗涌,还是没摸清的交易网络,我都能把那些危险挡在门外,把这份柔软护在怀里,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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