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刚停,沈知微合上卷宗时天边已泛青白。她起身推开窗,湿气扑面而来,远处宫墙轮廓在晨雾中渐渐清晰。案头那盏灯燃了一夜,火苗跳了两下,熄了。
半个时辰后,皇家车驾从宫门出发,直奔围场。秋猎大典如期举行,旌旗猎猎,马蹄踏碎落叶。她坐在凤驾之中,外袍裹紧,手指在膝上轻轻划动,像是在记什么。
裴砚骑马走在前队中央,玄甲映着日光。随行大臣、侍卫、宫人浩浩荡荡,穿林而入。围场入口处设了三道查验,但人多杂乱,总有疏漏。
她在车内闭眼片刻。
心镜系统启动。
三秒静默,脑中响起冰冷声音:【“今日必让那狗皇帝葬身林中!”】
她睁眼,目光透过帘缝扫向外围一名猎正打扮的男子。那人手按刀柄,眼神不动,却透着一股杀气。她低头,在掌心写下四个字——残党混入。
贴身宫女接过她递出的手帕,迅速离车而去。
传令很快送到裴砚手中。他没有回头,只微微抬手,示意禁军暗中布防。
狩猎正式开始。各队分头进山,号角声起,惊鸟四散。
沈知微留在营地高台,身边是娘子军精锐。她登上了望架,举目远望。西岭方向忽然腾起浓烟,火势迅速蔓延。
“不是野火。”她低声说,“有人放的。”
再次闭眼。
心镜启动。
目标锁定一名混在太监队伍里的矮壮男子。三秒内,机械音浮现:【“弓手已就位,只等信号放箭。”】
她立刻下令:“封锁北坡高地,弩手戒备!任何人靠近射界,格杀勿论!”
同时派人飞马传信给裴砚——东谷危险,速退!
可消息未到,东谷已爆发激战。
裴砚率轻骑巡行至断崖窄道,两侧林木骤然晃动,数十人冲出,箭如雨下。近卫拼死挡箭,仍有三人当场落马。敌众我寡,被迫退入狭道深处。
他挥剑斩断一支射向咽喉的箭,反手劈开一人喉咙。血溅在脸上,他没擦,只盯着前方不断涌来的黑衣刺客。
就在这时,西侧山坡传来鼓声三响。
娘子军列阵压下,强弩齐发。七名弓手应声倒地。刺客阵型大乱。
沈知微亲自策马冲在最前,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跃下马背,抓起令旗连挥三次。第二轮齐射精准覆盖敌方侧翼,逼得对方后撤。
裴砚抓住时机,率残部反攻。两人一里一外,夹击敌军主力。
战斗持续不到半刻钟,刺客死伤过半。剩余几人咬破藏在牙中的毒囊,当场毙命。
为首的赵炎被长枪贯穿肩膀,倒在地上,仍挣扎着去摸腰间短刃。一名禁军将他按住,卸了武器。
沈知微走过来时,他抬头冷笑:“你们赢不了……大势已定。”
她蹲下身,看着他:“谁派你来的?”
赵炎闭嘴不答。
她最后一次启用今日心镜,目光落在他脸上。
三秒过去。
机械音响起:【“玉玺已在,来日必见龙腾。”】
她站起身,对身旁统领道:“搜所有尸体,尤其是贴身衣物,仔细查。”
一个时辰后,清理战场完毕。四十七具尸体全部验过,大多服毒自尽,无一活口。唯有赵炎因伤重未及吞毒,被押入囚笼。
搜查结果呈报上来——在赵炎内衬夹层中发现一方紫檀小匣。打开后,一枚青玉印玺静静躺在其中。
正面刻着“承天受命”四字,背面龙纹盘绕,材质古旧,包浆厚重。
沈知微伸手拿起,指尖抚过印文。这枚玉玺,绝非仿品。
她转身走向裴砚营帐。
帐内,裴砚正在换下染血的外袍。听见脚步声抬头,见她进来,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匣子上。
“找到了?”他问。
她点头,将玉玺取出,放在案上。
裴砚走近,仔细查看。片刻后,脸色沉下:“这是前朝御玺。”
“先帝登基时曾言,前朝末代皇帝自焚于宫中,此玺应毁于火海。”他声音低了几分,“若它还在世间,便意味着有人一直在暗中集结旧部。”
沈知微没说话,只是盯着那枚玉玺。
它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由裴昭残党持有。
这意味着,背后还有更大的网。
暮色渐浓,围场内的火堆陆续点燃。士兵们搬运尸体,清理战场。空气中还残留着血腥味和焦土气息。
裴砚站在帐外,望着远处山林。风穿过林梢,发出沙沙声响。
沈知微走过去,手里拿着一件披风。
“穿上吧。”她说。
他没接,也没动。
“你可知方才那一箭,若晚半息,我就避不开。”他说。
“我知道。”她答,“所以我来了。”
他转头看她,目光很深。良久,伸手将她拉近,揽入怀中。
“这江山,幸有你在。”他说。
她靠在他肩上,没再说话。
远处,禁军仍在清点兵器。一名校尉捧着一堆缴获的刀具走过,忽然停下脚步。
他弯腰从一具尸体腰间抽出一块铜牌,翻过来一看,眉头皱起。
这块牌子不属于任何正规军制。
更奇怪的是,背面刻着一个极小的“工”字。
他快步朝主营走去。
沈知微抬起头,似有所觉。
她看见那名校尉正朝这边跑来,手里举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