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先这样吧，你可要给我小心点！”即便是临走，新城哲夫也不忘警告黎然，再三叮嘱后这才转身离开。
直到下了楼，新城才记起自己来的目的，但他实在不想再上去看见黎然的脸，于是给真由美发了条短信，将居间惠队长交代的事情转告给她。
楼上公寓内，气氛微妙。
新城离开后，屋内瞬间陷入奇异的安静，与几秒钟前的剑拔弩张形成鲜明对比。
黎然和真由美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庆幸和一丝未散的惊悸。
真由美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软软地瘫坐在沙发上，用手捂住发烫的脸颊：“天啊……太可怕了……我哥哥他怎么突然就闯进来了……”
黎然缓缓坐下，相较于真由美的后怕，他显得平静许多，眼神中带着些许无奈和歉意：“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只能庆幸新城走得早，没看到卫生间里摆着的情侣牙杯和其他东西——那都是真由美借口促销便宜买来的。
“不怪黎君，”真由美摇摇头，从指缝里看向他，眼神带着嗔怪又有些好笑，“要怪就怪我哥哥太莽撞了！还有……你刚才干嘛要说是我主动追的你啊！”想起这个，她的脸颊又不受控制地泛红。
黎然难得露出一丝近乎无辜的表情：“情势所迫，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且……”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这样说，你哥哥的注意力会更多地放在‘妹妹倒追’这件事上，而不是深究我的来历。”
真由美想了想，确实有道理。以她哥哥的性格，如果认为是黎然主动接近她，恐怕会更加警惕和愤怒。
她嘟了嘟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但嘴里还是小声嘀咕：“那也不能这么说嘛……多不好意思……”
黎然假装没听见，看着她难得露出的、与平时护士的干练或变身巨人时的坚毅截然不同的娇憨模样，眼中的笑意加深了一些。
他忽然觉得，偶尔看到真由美这样手足无措的样子，也挺有趣。
这让他感觉自己与这个时代、与身边这个女孩的联系，似乎又真切了几分。
他身体微微前倾，靠近真由美，用那双仿佛能看透时空的平静眼眸注视着她，语气带着罕见的、近乎促狭的认真：“那么，真由美觉得应该怎么说才更合适？或者说……”他故意拉长语调，“你需要我……真的付诸行动，来弥补这个‘名誉损失’吗？”
这话说得有些暧昧，真由美猛地抬起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能从他那双通常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看到一丝极其细微的、跳动的光，像是沉寂星海中偶尔划过的流星。
“黎、黎君！”真由美感觉脸颊温度再次飙升，连耳根都烫了起来，“你……你学坏了！”她慌乱地移开视线，不敢再与他对视，心里却像揣了只小鹿，砰砰直跳。
黎然看着她连白皙脖颈都染上绯色的可爱反应，知道玩笑适可而止。
他重新坐直身体，恢复往常的平静，但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并未完全消失。
“看来，我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他轻声说道，语气恢复了平常，但那话语中的含义却让真由美的心绪更加纷乱。他指的是学习现代社会的交往方式？还是……别的什么？
真由美偷偷瞟了他一眼，见他已是一副正经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带着调皮意味的黎然只是她的错觉。
她按捺住紊乱的心跳，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总、总之，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不许再胡说八道了！”她试图拿出一点“气势”，但微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让这话毫无说服力。
黎然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好，下次你来解释。”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真由美，你脸红的样子，确实很像……”
“不许说！”真由美立刻打断他，抓起抱枕作势要扔过去，羞恼地瞪着他。
她发现，褪去战斗时的紧张和面对哥哥时的恐慌，此刻与黎然独处的这种轻松中带着暧昧的氛围，似乎……也并不坏。
要是……黎君真的是自己的男朋友……
这个大胆的想法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清晰得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念头一旦产生，就像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激荡起层层涟漪。
她下意识偷偷看向黎然，他正微微侧头看着窗外，侧脸线条清晰而平静，仿佛刚才那个带着捉弄意味的人不是他。
可就是这份大多数时间里的沉静淡然，与偶尔流露出的、只在她面前展现的细微不同，才更让她心绪难平。
可……可……
真由美内心纠结起来，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缠绕衣角。
她在哥哥面前脱口而出“他是我男朋友”，当时是为了掩盖黎然的真实身份，是情急之下的应急之举。
今天算是勉强搪塞过去了，可以后呢？
哥哥显然已经认定了他们的“关系”，并且表现出极大的关注（或者说警惕）。
这意味着，他们很可能需要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继续维持这个“情侣”的假象。
一想到可能要面对哥哥时不时的“突击检查”和喋喋不休的“审问”，真由美就感到头皮发麻。但……这真的仅仅是“假象”吗？
她对黎然是什么样的感情？
是喜欢吗？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从未真正谈过恋爱，那些少女漫画和小说里描绘的心动感觉，此刻似乎都有了模糊的对应。
“黎君，要不然，你就假装我男朋友吧。”
话音刚落，空气仿佛凝固了。真由美自己先愣住了，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连脖颈都染上一层绯色。
她慌乱地挥舞着手，语无伦次地试图补救：“不、不是！我是说……为了应付我哥哥！对！就是应付他！”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嗫嚅，“免得他老是疑神疑鬼，突然闯进来……反正…反正他也已经误会了……”
她低下头，不敢看黎然，手指紧紧绞着衣角，内心哀嚎不已：完了完了，新城真由美，你在说什么蠢话！死嘴一点都不会说话……呜呜呜……
“真的吗？”黎然转过头，目光落在她低垂的、发红的耳朵尖上，那上面细小的绒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那我，有没有转正的机会啊？”
“哎呀~”真由美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抬起头，撞进黎然那双过于专注的眼眸里。
他的话太直接，太突然，让她好不容易降温的脸颊再次轰然烧起，大脑嗡嗡作响，几乎无法思考。
“转、转正……？什、什么转正……黎君你在说什么呀……”她试图装傻，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看他，手指把衣角绞得更紧。
黎然却没有丝毫退却，嘴角噙着一抹笑容，甚至又靠近了一点点，近到真由美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那种独特的、带着些许清冷的气息。
“就是，”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个字都敲在真由美的心尖上，“从‘假装’的男朋友，变成‘真正’的男朋友。”他顿了顿，似乎在观察她剧烈反应下的细微表情，然后才继续问道，“有机会吗，真由美？”
真由美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声音大得她怀疑黎然也能听见。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否认吗？
可心底那份隐秘的期待和欢喜骗不了自己。
承认吗？
天啊，那也太羞人了！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真由美并不希望我当她的男朋友啊。”黎然故意拖长语调，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连带着那双深邃的眼眸都仿佛黯淡了几分。
他作势要直起身，拉开距离，动作缓慢得像是电影慢镜头。
“不是的！”
真由美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比她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
她下意识伸手，一把抓住黎然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去的衣袖一角，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想要缩回手时已经晚了。
黎然停下动作，目光从她泛红的指尖，缓缓移到她因为急切和羞窘而水光潋滟的眼睛上。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由美的声音瞬间又低了下去，像蚊子哼哼，但抓着衣袖的手却没有松开。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连呼吸都变得滚烫。“我只是……只是觉得……黎君你突然这么问……太、太狡猾了……”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抖，泄露出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狡猾？”黎然重复着这个词，似乎觉得有趣。他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衣袖，身体不再后退，反而就着这个被牵制的姿势，又稍稍倾近，声音压低，带着循循善诱的磁性，“为什么狡猾？”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真由美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她觉得自己就像被逼到角落的小动物，无处可逃，而猎手却偏偏不疾不徐，非要她亲口承认那显而易见的事实。
“因为……因为……”她嗫嚅着，心脏跳得又急又乱，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所有的理智和矜持都在他专注的凝视下节节败退，最终，一个细弱却清晰的声音从唇间逸出：
“……因为会心动啊……”
说完这句话，真由美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连耳根都红透了。
她不敢看他，只能死死盯着自己抓住他衣袖的手，仿佛那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浮木。
空气凝滞了几秒。
随即，真由美感觉到，黎然周身那股原本带着清冷和刻意营造的失落感，如同冰雪消融般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的、如同月光洒落湖面般的宁静与柔和。
他抬起另一只手，动作轻柔地覆上她紧抓着他衣袖的手。他的手掌温热，带着稳定而包容的力量，将她微凉而颤抖的手指轻轻包裹。
真由美浑身一颤，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更温柔地握住。
“是吗。”黎然的声音响起，不再带有任何戏谑或试探，而是纯粹的，带着某种确认后的安然，“会心动啊。”
他重复着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羽毛，轻轻搔刮着她的心尖。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微微用力，将她紧握的手指轻轻掰开，然后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手指穿插进去，变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我的‘实习期’，从这一刻就正式开始了？”
掌心相贴，手指交缠。那紧密的、带着体温的触感让真由美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节的轮廓，感受到他脉搏平稳而有力的跳动，与自己那杂乱无章的心跳形成鲜明对比。
她终于抬起头，撞进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里。那里不再有流星划过的微光，而是沉淀为一片温柔而深邃的星海，清晰地倒映着她自己通红而呆愣的脸庞。
没有否认，没有回避。
她只是看着他们交握的手，然后又看向他，最终，在那片令人安心的星海中，她极其轻微却又无比确定地点了点头。
“……嗯。”
一个单音节的回应，却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黎然的嘴角，那抹原本若有若无的弧度，终于彻底绽开，形成一个清浅却真实无比的笑容。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收紧了交握的手指，将那抹羞涩的应允，牢牢握在掌心。
“你好啊，认识一下，我的实习女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