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依旧金碧辉煌,却透着一股死寂的沉闷。萧文忆坐在窗前,往日里保养得宜的面容染上了难以掩饰的憔悴与惊惶。女皇赫连岐虽已回銮,看似重掌大权,但他作为最亲近的君后,却清晰地感觉到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违和。
这绝不是他认识的赫连岐!可他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如今的阙都,是赫连晓之的阙都。他们母子,早已一败涂地,只能在无尽的惶恐中,等待着那把悬顶之剑落下。
赫连晓之果然来了。没有盛大的仪仗,只带着几名心腹,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猎手。
萧文忆屏退左右,对着这个他曾经无比轻视、如今却掌控他们生死的女儿,缓缓跪了下去:“老四……不,殿下……佩之她……求您,留她一条性命。”
赫连晓之垂眸看着他,深琥珀色的眼眸中无波无澜:“可以。”她答应得异常爽快,“太女殿下自然会好好活着。”
只是活着。至于如何活着,是否快乐,那便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了。萧文忆浑身一颤,深知这已是她能给出的最大“仁慈”。
赫连晓之以雷霆手段稳定后方,全力支持左相如北伐,终将北燕驱赶出境。左相如功勋卓着,上表请调回阙都。凤座上的“女皇”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准奏。
左相如星夜兼程赶回阙都。而她回京,并非为了觐见那位形同傀儡的女皇,而是为了一个人——赫连晓之身边的皇夫,贺珏。
贺珏出现的时间点,与程青怀消失的时间相隔不到一月。而赫连晓之在两军阵前施展的天蚕刀丝,几乎等同于向所有与“兰肆月”交过手的人自爆身份!左相如与兰肆月在贺州数次生死相搏,怎会认不出?
兰肆月就是赫连晓之!那她身边那个形影不离、备受“宠爱”的皇夫贺珏,还能是谁?不言而喻。
程青怀与兰肆月在贺州便有过纠缠,如今兰肆月摇身一变成为权倾朝野的四皇女,还突然冒出了个贺珏……
毫无疑问,贺珏,就是改头换面的程青怀!
心又泛起疼痛,曾经他竟然离她那么近。
左相如马不停蹄,回到司马府仅匆匆洗去风尘,甚至来不及更换朝服,便直奔盈月宫而去。
如今的盈月宫,早已非昔日冷宫可比。侍卫森严,气度森然。左相如被拦在宫门外,强压着翻涌的怒气与急切,等待通传。
踏入殿内,却只见赫连晓之一人慵懒地坐在主位之上,仿佛早已料到她的到来。
“左将军凯旋而归,不去面圣,反倒急着来本宫这盈月宫,所谓何事?”赫连晓之语气闲适,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左相如眉眼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她:“殿下不仅善于伪装,竟还有窃取人夫的癖好,实在令人‘钦佩’。”她懒得虚与委蛇,单刀直入,“你把程青怀藏到哪里去了?”
赫连晓之眯起眼,声音冷了几分:“左将军慎言。程青怀早已死了,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当时,不也选择了‘成全’他吗?如今又来纠缠本宫的皇夫,是何道理?”
“强迫得来的,也算你的?”左相如厉声道,“纵使他不愿再做程青怀,你就以为他甘心做你笼中的‘贺珏’?”
“那又如何?”赫连晓之站起身,一步步逼近,气势迫人,“如今我能给他的尊荣、安稳,你能给吗?你除了带给他无尽的追杀与危险,还能给他什么?”
左相如面露不屑:“可笑!谁稀罕你的东西。阴谋诡计,得来不正。”
“正与不正,胜者说了算。”赫连晓之嗤笑,“本宫从不要形式上的胜利。”
两人剑拔弩张,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最终,赫连晓之忽然诡异一笑,竟松了口:“好,既然左将军如此执着,本宫便让你见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