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韵本想说不必麻烦，但他已经下了车。
她只好也跟着下车，夜晚的老街安静了许多，白日的喧嚣沉淀下来，只剩下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偶尔有居民慢悠悠地遛狗经过。
他们并肩走在石板上，钱希自然地让她走在里侧，让路时，衣袖有时会不小心碰到一起。
走了一小段，钱希开口，“外婆还有半个月生日”
秦韵侧仰头看他，路灯在他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嗯，你之前提过”
“在想送什么礼物”，他声音平稳，像是随口闲聊。
“她好像什么都不缺。买的东西，总觉得少了点意思”
秦韵表示理解地点点头，长辈往往更看重心意。
“所以我想亲手做一个陶器给她，但是不知道做什么”
“婆婆她……好像比较喜欢喝茶？”
她回想了一下，试探性地问。每次刘芳芳来店里，似乎对茶比较感兴趣，有时也会在手机上给她分享喝到的好喝的茶。
“是，她平时在家就爱泡壶茶坐着”，钱希确认道。
“那……”
秦韵有了想法，语速稍快了些，“或许可以试着做一个紫砂的小茶壶？器型不用太复杂，古朴一些的就好。紫砂泥料也适合泡茶，婆婆应该用得上”
她顿了顿，考虑到钱希的情况，补充道。
“虽然完全从零开始做一个规整的壶对新手来说有点难，但我们可以从基础练起，或者选择稍微简单一点的器型，重在心意和手工的痕迹”
她说得很仔细，完全是站在他的角度和收礼人的喜好上考虑。
钱希认真听着，点了点头，“紫砂壶……挺好的。外婆应该会喜欢”
他沉默着走了两步，像是下了决心，然后停下脚步，转向她。
公寓楼下暖黄色的门厅灯光已经不远了，柔和的光晕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
他看着秦韵，眼神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专注。
“那……”
他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些，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诚恳，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件事，就要多麻烦秦老师费心指导了。我这个人，可能有点笨手笨脚”
“秦老师”三个字被他用一种半认真半调侃的语气叫出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莫名地挠人心扉。
秦韵的心跳似乎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地避开他过于直接的目光，低下头盯着人行道的地砖缝隙。
“……没问题。其实不难的，慢慢来就好”
“嗯，慢慢来”
钱希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语气里似乎含着别的意味。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示意道，“到了”
“那……”
秦韵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抬起头，感觉脸颊有些微热
“明天见”，钱希站在原地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很淡的笑意，
秦韵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应，“……明天见”
“我看着你进去”，他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淡，在夜色里几乎看不真切。
“早点休息”
秦韵点点头，转身刷开了玻璃门。走进门厅，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还站在原处，身影在夜色和路灯的光晕里显得有些模糊，却又异常清晰。
见她回头，他抬手轻轻挥了一下。
秦韵也下意识地抬手小幅度的挥了挥，然后立刻转身快步走向电梯厅，感觉耳根的温度久久没有散去。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电梯口，钱希才收回目光，转身不紧不慢地朝着停车的方向走去。
夜晚的凉风吹在脸上，却似乎带不起丝毫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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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平稳上行，狭小的空间里异常安静，只有机械运行的微弱嗡鸣。
秦韵靠在冰凉的金属轿厢壁上，轻轻吁出一口气。耳边则回响着那句低沉含笑的“秦老师”和“明天见”。
她下意识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耳垂，果然有些发烫。
回到安静的小窝，她没有立刻开灯，而是先走到窗边，向下望去。
街灯明亮，楼下那个位置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偶尔路过的行人。
她站了一会儿，才打开灯，温暖的光线瞬间驱散了室内的黑暗。
洗漱完，她今天没有照常整理手机里的订单消息。
秦韵靠在床头，漫无目的地滑着屏幕。
秦韵翻了很久，一家家餐厅从指尖掠过，太普通的看不上，太过正式的又觉得拘谨。
直到瞥见河边有一家，坐落于文化街附近，环境雅致，评分也不错。
她犹豫了一下，心想：钱希应该不会嫌弃吧？随即轻轻点下，将它收进了收藏夹。
躺在床上，她却没什么睡意。
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闪现着这这两天发生的种种，钱希抱着猫的沉稳背影、宠物医院里他毫不犹豫缴费的样子、餐厅里他精准点中她喜欢的甜点、还有最后路灯下那句“麻烦秦老师费心指导”……
思绪最后定格在紫砂壶上。
送长辈紫砂壶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对他这样的新手来说，挑战不小。
她开始认真思考教学步骤，明天先从认识泥料和揉泥开始？还是先拉几个简单的坯体找找手感？
她得把工具都准备好……
另一边，钱希开车回到工作室。
夜里工作室只剩下周檀，还在电脑前埋头调色。
“回来了？”，周檀抬头打了个招呼。
“嗯，许洛呢？”，钱希应了一声，将车钥匙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啊....死缠烂打去了。你......约会顺利？”，周檀顺口调侃了一句。
钱希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淡淡瞥了他一眼，“活干完了？”
周檀挑眉一笑，识趣地不再多问，转而说起进度。
钱希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电脑屏幕亮起，反射出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并没有立刻开始工作，而是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
他点开通讯录，找到“秦韵”的名字，似乎想发点什么，但最终只是将手机放在一旁。
打开了桌面上的一个文件夹，里面是下周的拍摄方案。
只是看了几页，他的目光又有些失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