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山几乎是靠着意志力,才勉强拖着几乎被掏空的身体回到家中。他甚至来不及换下那身沾满尘土和汗渍的衣服,就直接瘫倒在客厅的沙发上,陷入了昏沉的睡眠。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强行启动,以最原始的方式修复着过度消耗的精气神。
灵台深处,一片混沌。潘舜的神魂也显得比平日更加沉寂,只是维系着最基本的守护,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不灭。
这一觉,直接从傍晚睡到了次日天光大量。他是被窗外刺目的阳光和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唤醒的。
“呃……”尝试起身时,浑身如同散架般的酸痛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丹田气海空空如也,经脉也传来隐隐的涩痛,这是法力严重透支的典型后遗症。
“醒了?”潘舜的意念传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感觉如何?”
“像被十辆挖掘机碾过……”张大山有气无力地在心中回应,挣扎着去厨房倒了满满一大杯水,咕咚咕咚灌下去,才感觉活过来一点。“老潘,那‘缚灵咒’……后劲儿也太大了。”
“非是咒法之后劲,而是尔自身根基尚浅,强催超越极限之力所致。”潘舜毫不客气地点破,“昨日之战,尔之应对,可谓险象环生,漏洞百出。‘破障引灵阵’布设粗糙,灵力流转滞涩;‘缚灵咒’更是徒具其形,未得其神,十成威力发挥不足三成。若非那怨灵执念深重却非嗜杀之辈,加之葫爷本能护主,尔与那陈姓凡人,皆危矣。”
张大山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他知道老潘说的是事实。回想昨天,从布阵到念咒,再到最后沟通,每一步都走得磕磕绊绊,全凭一股狠劲和……运气。
“我知道……”他抹了把脸,语气带着沮丧,“画符的时候觉得挺熟了,可真到用的时候,手也抖,心也慌,法力运行起来像是堵了的水管……我以为我练得够勤了。”
“勤,固然可贵。”潘舜的语气略微缓和,“然修行非是照猫画虎,需明其理,通其意,融会贯通,方能于实战中如臂使指。尔之症结,在于‘知’与‘行’未能合一。往后,需加倍注重实战演练与心境锤炼,勿要临阵抱佛脚。”
“明白了。”张大山重重点头,这次经历给他结结实实上了一课。他之前更多是机械地练习画符和背诵咒诀,对于如何在压力下精准控制法力、如何灵活组合运用所学,确实欠缺太多。他暗下决心,恢复后必须进行更高强度的模拟实战训练。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王强。
“大山!你没事吧?昨天陈建斌把尾款打过来了,还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听起来你那边解决了?”王强的声音带着兴奋和关切。
“嗯,解决了。有点脱力,休息一天就好。”张大山简略回答,没提具体凶险。
“解决了就好!钱我收到了,按最高档算的,回头转你账上。对了,陈建斌还说,那个盒子,他已经联系了‘有关部门’,那边很重视,已经派人接手调查了。”
“知道了。”张大山对此并不意外。那盒子里的证据,牵扯的是人命官司,自然会引起重视。
“还有件事,”王强压低了声音,“周老板刚来电话,说又有个朋友的朋友,家里出了点‘怪事’,想请你看看。我说你最近累着了,给挡了一下,约了后天。你……能行吗?”
张大山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苦笑:“后天应该没问题。谢了,强子。”
“嗨,跟我客气啥!你好好休息!”
挂断电话,张大山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中却并不轻松。金属盒子交给了有关部门,但这件事背后的阴影,以及“影蚀”组织的威胁,都让他无法真正放松。
他强撑着酸软的身体,盘膝坐好,尝试按照潘舜所授的基础法门,引导微弱的天地灵气入体,滋润干涸的经脉。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龟裂的土地等待甘霖,每一丝灵气的纳入都伴随着酸胀感。
直到傍晚,他才勉强恢复了一两成法力,精神好了许多,至少行动无碍了。他拿出那个屏幕有裂纹的幽冥光谱识别仪(眼镜),戴上一看,功德点依旧显示为 -77。处理“土木之怨”事件的功德奖励,地府App似乎还在核定中,或者,这种非直接任务的“兼职”,奖励本就微薄且延迟?
他摇了摇头,不再纠结。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他走进书房,铺开黄表纸,研磨朱砂,提笔凝神。这一次,他画的依旧是“护身阳符”,但心态已然不同。他不再追求速度,而是将昨日的生死体验、对法力控制的反思,以及对符文每一笔勾勒所蕴含的“理”的理解,缓缓融入笔端。
笔走龙蛇,心手相应。虽然依旧能看出笔触的些许生涩,但符成的瞬间,灵光内蕴的程度,明显比之前的作品更胜一筹。
“嗯,此符方堪一用。”潘舜难得地给予了肯定,“符法之道,心诚则灵,意到则符成。尔已初窥门径。”
得到认可,张大山精神一振,趁热打铁,又开始练习那让他吃尽苦头的“缚灵咒”手印。他放慢了速度,不再追求瞬间完成,而是仔细体会每一个手势变化时,体内法力相应的细微流转与共鸣,务求将每一个细节都烙印在肌肉记忆深处。
接下来的两天,张大山几乎足不出户。白天调息恢复,绘制各类常用符箓;晚上则沉浸在各种咒法手印的练习与道法原理的研习中。他不再满足于“会用”,而是开始追问“为何如此用”、“如何用得更好”。潘舜也一改往昔的“填鸭式”教学,更多地引导他思考、推演,甚至故意设置一些难题让他自己寻找破解之法。
这种高强度、高专注度的修炼,效果是显着的。虽然法力总量恢复缓慢,至今也只有巅峰时的六七成,但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力,以及对道法的理解深度,都有了明显的提升。施展同样一个法术,显得更加沉稳、凝练,少了几分之前的毛躁和虚浮。
第三天上午,“安居置业”店内。
张大山准时出现,脸色虽然还带着一丝疲惫后的苍白,但眼神却比以往更加沉静锐利。
王强看到他,眼前一亮:“可以啊大山,感觉……精神头不一样了?”
“还好。”张大山笑了笑,没有多说。
很快,王强约的那位新客户到了。是一位神情惶恐的老太太,姓孙,说她独居的老房子里,最近半夜总听到厨房有碗筷碰撞的声音,起来看又什么都没有,吓得她好几个晚上没睡好觉。
张大山跟着孙老太太去了她家。一进门,他就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带着些许执念的阴性能量盘旋在厨房附近。通过初步探查和潘舜的提示,他判断这应该是老太太不久前过世的老伴,残留的一点对家和家人的不舍魂念,并无恶意,只是本能地重复生前的习惯。
这次,张大山没有贸然布阵或动用强力的法咒。他耐心安抚了老太太,然后依照潘舜所授的一种更温和的“安家宅、慰亡灵”的民间仪式,结合简单的净宅符箓,引导那点残念安然离去。
整个过程如春风化雨,悄无声息。结束后,孙老太太明显感觉家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消失了,拉着张大山的手千恩万谢,付酬金时也格外爽快。
回去的路上,潘舜点评道:“此事处理得尚可。知轻重,懂进退,未一味逞强。对付此等微末灵念,大动干戈反落了下乘。”
张大山心中微暖,他知道这是老潘式的夸奖。这种看似简单的小任务,正是锤炼他精准控制力和判断力的好机会。
刚回到公司坐下,手机再次响起,又是一个陌生号码。张大山皱了皱眉,接通。
“请问……是张大师吗?”一个略显紧张的中年男声传来。
“我是,您哪位?”
“我姓李,是……是陈建斌先生的同事。他跟我说了您的事……我家里,最近也遇到点……类似的事情,想请您帮忙看看。报酬不是问题!”
张大山心中一动,陈建斌介绍来的?看来“土木之怨”事件的影响,正在他意想不到的圈子里扩散。这既是“安居置业”特殊业务的机遇,也可能意味着更多的麻烦正在靠近。
他看了一眼窗外,夕阳的余晖给城市镀上一层金色。
“李先生,您别急,具体什么情况,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