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间租住的、家徒四壁的城中村小屋,张大山几乎是靠着最后的意志力才没有直接瘫倒在门口。
反手锁好门,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铁皮门板,他大口喘息着,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从城北老棉纺厂一路辗转回来,这段平日里不算太远的路程,此刻对他而言不亚于又一次长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隐痛,每一步迈出都感觉右小腿的尸毒在阴冷地刺痛,提醒着他身体的糟糕状态。
他将杀猪刀放在触手可及的床头,将那枚依旧沉寂、毫无反应的阴沉木黑葫芦小心地放在枕边。做完这一切,他才颓然倒在那张硬板床上,连脱掉身上沾满尘土和血污衣物的力气都没有了。
怀中的定魂藓木盒散发着持续而温和的清凉气息,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魂魄,这是他现在唯一感到舒适的来源。
“感觉如何?”潘舜的意念传来,比之前清晰了一丝,定魂藓对神魂的滋养对他同样有效。
“像被十台挖掘机反复碾过……”张大山闭着眼,有气无力地在心中回应,“然后又被扔进冰窖里泡了三天。”
“燃我气血本源,岂是儿戏。”老潘语气严肃,“丙叁玖之药,仅止住崩坏之势。若要恢复旧观,非朝夕之功,需长期温养,辅以灵药。你如今实力,十不存一。”
十不存一。张大山心中凛然。这意味着,在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几乎失去了主动处理灵异事件的能力。别说天罡凶魂,就算来个厉害点的地缚灵,恐怕都能要了他的命。
他艰难地掏出那部老年机,屏幕的幽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醒目。
【功德点:1355】
【状态:重度虚弱(本源受损)、尸毒残留(已压制)】
【待办事项:维系灵体丙拾柒(每日-100功德)】
看着那“每日-100功德”的刺眼提示,以及自己这糟糕的状态,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再次涌上心头。坐吃山空,1355点功德,也就够支撑十三天。十三天后,如果还没有新的功德点入账,丙拾柒就会……
他不敢再想下去。
必须想办法开源,或者至少,找到更有效率的恢复方法。
他想到了牛头丙伍壹信息里提到的“地府低级丹方兑换权限”。忍着身体的酸痛和精神的疲惫,他点开地府App,找到了新出现的【丹方兑换】板块。
里面罗列的丹方并不多,而且名字听起来都颇为“接地府”:
【名称:益气散(阴司改良版)】
【效果:微弱恢复元气,提振精神。适用于阴气入体后之萎靡。】
【兑换需求:50功德点】
【备注:口感苦涩,或有轻微腹泻副作用。】
【名称:活血膏】
【效果:外敷,促进气血运行,缓解跌打损伤及阴煞淤积。】
【兑换需求:80功德点】
【备注:涂抹处会散发微弱阴寒气息,凡人可见,建议独处时使用。】
【名称:清瘴丸】
【效果:化解低级尸毒、瘴气。对中度以上毒性效果不佳。】
【兑换需求:120功德点】
【备注:服用后需大量饮水,否则可能便秘。】
……
张大山看着这些丹方,嘴角微微抽搐。效果描述保守,副作用倒是列得明明白白。而且,兑换丹方只是第一步,炼制还需要相应的药材,这些都需要钱或者功德点去换取。
他现在现金只剩两万左右,需要支付房租、药费(凡间的调理药物也不能停)、生活开销,还要预留一部分作为情报费用给老陈。功德点更是救命钱,不敢轻易动用。
“聊胜于无。”老潘评价道,“此等丹方,虽粗陋,但材料易得,炼制简单,正合你眼下处境。可先兑换‘益气散’与‘活血膏’尝试。至于清瘴丸,对你腿上尸毒效果有限,暂且不必。”
张大山斟酌了一下,花费130功德点,兑换了【益气散】和【活血膏】的丹方。两道微光从手机屏幕射出,融入他的眉心,大量关于药材辨识、配伍、火候掌控(地府版炼丹炉用法)的信息瞬间涌入脑海,让他本就疲惫的精神一阵眩晕。
“材料……”他揉着太阳穴,思考着去哪里弄这些偏门的阴属性药材。旧货摊主老陈或许是个渠道,但免不了又要花钱。
就在这时,手中的老年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不是地府App的提示,而是阳世的短信。
发信人:王强。
“大山!干啥呢?有个活儿接不接?就上次那种,‘凶宅试睡’,南城老区有栋筒子楼,最近邪乎得很,好几户都说家里人半夜发烧说胡话,好了之后又虚弱好久,查不出毛病。房东心里发毛,想找胆大的去住几晚镇镇场子,钱不多,就三千块,但要求今晚就过去!你看……”
南城老区?筒子楼?集体性莫名发烧、虚弱?
张大山眉头微蹙。这听起来不像是寻常的阴灵作祟,反而有点……像是疫病?
他心中猛地一跳,想到了潘舜之前提到过的,那三十七天罡凶魂中,危害极大且本体未知的——
疫鬼(编号叁)!
“老潘……”张大山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凝重。
“嗯……”潘舜的意念也透出严肃,“症状描述,确有几分相似。然疫鬼形态万千,或为无形之气,或附于器物生灵,甚至可能藏匿于活人体内,散播瘟障。需亲临探查,方可断定。”
亲临探查?以自己现在这风一吹就倒的状态?
张大山看着王强的短信,内心陷入剧烈的挣扎。
三千块现金,对他现在的经济状况是雪中送炭。而如果真的是“疫鬼”作祟,哪怕只是其一丝力量的影响,也意味着巨大的威胁,以及……可是丰厚的功德点。
但风险同样巨大。万一真是疫鬼本体,他如今的状态前去,无异于送死。即便不是,只是其散播的瘟气,以他现在的虚弱体质,也极易中招,伤上加伤。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一个摆在虚弱身躯和紧迫经济压力下的,两难抉择。
他看了一眼枕边沉寂的黑葫芦,摸了摸怀中温养魂魄的定魂藓,又感受了一下体内空空荡荡的虚弱和右小腿隐隐作痛的尸毒。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拿起手机,给王强回了信息:
“把地址和房东联系方式发给我。这活儿,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