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腥臭的血污如同活物般漫过脚踝,每一次抬腿都像是从胶水中拔出。四面八方,无数幽绿的眼睛在黑暗中浮动,低沉的嘶吼和呜咽汇聚成令人心智崩溃的噪音浪潮。巷道深处的肉洞剧烈搏动着,延伸出的血管状触须疯狂舞动,那洞中庞大的暗影散发出的邪恶威压,几乎让空气凝固。
赤阳丹的药力如同即将燃尽的篝火,在张大山的经脉中左冲右突,带来力量的同时,也带来经脉欲裂的剧痛和心脏不堪重负的狂跳。右腿的阴寒尸毒在药力压制下蠢蠢欲动,左肩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顺着胳膊流淌,滴落在脚下的污血中,发出“滋滋”的轻响。
绝境!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局!
“嗬……嗬……”张大山剧烈喘息着,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蠕动的肉洞核心。杀猪刀在他手中嗡鸣,暗红色的煞气被催发到极致,在他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不断被污血侵蚀的光晕。
没有退路,甚至没有思考的时间!
“吼——!”
肉洞中的庞大暗影发出一声震魂摄魄的咆哮,整个巢穴的血污瞬间沸腾!如同接到了总攻的命令,所有潜伏的、攀附在墙上的、从污血中爬出的血污孽,无论是半人高的还是只有野狗大小的,全都发出疯狂的嘶鸣,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四面八方向张大山扑来!
视野所及,尽是狰狞的污血形体、利爪和布满利齿的巨口!
“来啊!”张大山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压榨出体内最后一丝药力,不退反进,迎着怪物洪流,挥刀前冲!
“噗嗤!噗嗤!咔嚓!”
杀猪刀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死亡旋风,所过之处,污血飞溅,残肢断臂四处抛飞!他完全放弃了防御,只攻不守,凭借着赤阳丹最后的狂暴力量和一股不屈的狠劲,硬生生在怪物潮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左手捏着的最后一张“甲马神行符”早已激发,让他的身影在方寸之地闪转腾挪,险之又险地避开来自死角的扑击。粗陶香炉中的驱秽香剧烈燃烧,灰色烟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勉强驱赶开一部分最弱小的怪物,但面对那潮水般的攻势,效果已是微乎其微。
一只血污孽从他背后袭来,利爪狠狠抓在他的后心!
“刺啦!”外套瞬间撕裂,即使有残存的金光护体和自身气血抵挡,依旧留下了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阴寒尸毒顺着伤口疯狂涌入!
“呃!”张大山一个踉跄,喉咙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反手一刀,将偷袭者劈成两半,脚步却已虚浮。
更多的攻击接踵而至!他的手臂、大腿、后背不断添加着新的伤口,污血和尸毒持续侵蚀着他的身体和意志。赤阳丹的药效正在飞速衰退,虚弱和剧痛如同潮水般反噬回来,眼前阵阵发黑,视野开始模糊。
他离那肉洞还有不到十米,但这十米,仿佛天堑!
不行了吗……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丙拾柒……老潘……爸妈……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最终化为一片空白的不甘。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身体摇摇欲坠之际——
嗡!!!!
一声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响彻在他灵魂深处的、低沉而宏大的嗡鸣,陡然爆发!
这嗡鸣带着一种古老、苍凉、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凶戾气息,瞬间压过了巢穴所有的噪音,甚至让那肉洞中的庞大暗影都为之一定!
是黑葫芦!
一直沉寂、如同死物般揣在他怀里的阴沉木黑葫芦,在这一刻,苏醒了!
不是缓缓的、逐渐的苏醒,而是如同被触动了某个开关,骤然爆发!
一股精纯、冰冷、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活性”的磅礴煞气,如同决堤的洪流,从葫芦中奔涌而出,瞬间席卷了张大山全身!
这股煞气与他之前引导的温和煞气截然不同!它更精纯,更霸道,带着一种仿佛能侵蚀、吞噬一切的原始欲望!
“啊——!”
张大山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啸,不是痛苦,而是一种力量充盈到极致的宣泄!那侵入体内的尸毒,在这股精纯霸道的煞气面前,如同冰雪遇阳,瞬间被逼出、消融!身上新增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止流血,并被一层薄薄的黑色煞气覆盖!
他损耗的气血并未恢复,但此刻,他感觉自己仿佛化身为一柄出鞘的凶兵,周身缭绕着令人心悸的黑色煞气,双眼之中,一点幽深的黑芒取代了之前的赤红!
那些扑上来的血污孽,在接触到这黑色煞气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天敌,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啸,动作僵硬,甚至本能地向后退缩!它们身上的污血能量,正在被那黑色煞气缓缓抽取、吞噬!
黑葫芦悬浮在张大山身前,原本暗沉的葫芦体变得乌光油亮,表面那些天然的木纹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无数细小的黑色符文在流转。葫芦口处,一丝丝凝练如实质的黑色煞气如同触须般探出,跃跃欲试。
‘好霸道的煞气!’老潘的意念带着震惊,‘这煞葫……吞噬了守藓灵之后,竟蜕变至此!其性已近乎……魔!小子,小心驾驭,莫要被其反噬!’
张大山此刻却感觉前所未有的“好”!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这股力量让他看到了生的希望!他意念一动,尝试引导这股新生的力量。
“去!”
他低喝一声,指向那汹涌的怪物潮。
悬浮的黑葫芦微微一颤,葫芦口中探出的黑色煞气触须骤然暴涨!如同数条黑色的巨蟒,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地窜入怪物群中!
没有激烈的碰撞,没有震耳的爆炸。
那黑色煞气触须所过之处,血污孽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发出凄厉的、短暂的哀嚎,然后迅速消融、瓦解,化为最精纯的阴性能量,被煞气触须贪婪地吞噬吸收!甚至连它们残留的污血,都被煞气净化、吞噬!
效率惊人!霸道绝伦!
短短几个呼吸间,张大山身前为之一空!数十只血污孽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那肉洞中的庞大暗影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了愤怒而惊惧的咆哮,整个肉洞剧烈收缩,试图封闭洞口,无数血管触须疯狂回缩护住!
“想跑?”
张大山眼中黑芒一闪,杀意凛然。他强提精神,将所有能调动的意念,全部灌注到黑葫芦之中!
“给我……吞了它!”
黑葫芦爆发出更加幽暗的光芒,葫芦体上的木纹疯狂流转!一道凝练如黑色光柱的煞气,如同离弦之箭,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跨越十米,狠狠轰击在那试图封闭的肉洞核心之上!
“嗤——!!!!!”
一声漫长而尖锐的、仿佛亿万怨魂同时哀嚎又戛然而止的异响,充斥了整个巷道!
黑色光柱与肉洞核心接触的地方,空间仿佛都在扭曲!那庞大的暗影发出无声的剧烈挣扎,但它的污秽能量在精纯了数倍的葫芦煞气面前,如同土鸡瓦狗,被迅速瓦解、吞噬!
肉洞剧烈颤抖,搏动,然后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迅速干瘪、枯萎、发黑!延伸出的血管触须寸寸断裂,化为飞灰!
几秒钟后,黑色光柱收回。
原地,只剩下一个焦黑、干硬、没有任何能量反应的巨大空壳。巢穴核心,被彻底摧毁!
周围残余的零星血污孽,失去了源头,发出最后的、无意义的嘶鸣,纷纷自行瓦解,化为黑烟消散。
巷道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弥漫的、尚未完全散去的腥臭,和满地狼藉的干涸污渍,证明着刚才发生了一场何等惨烈而诡异的战斗。
黑葫芦收敛了所有煞气,重新变得朴实无华,缓缓落回张大山手中。但入手不再是之前的死沉冰凉,而是一种温润的、仿佛与自身血脉相连的奇异感觉。葫芦内部,那器灵的意念依旧模糊,但传递出一种“饱足”和“沉睡消化”的满足感。
张大山拄着杀猪刀,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黑葫芦的爆发榨干了他最后的精神力,赤阳丹的药效也彻底过去,强烈的虚弱感和所有伤口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反扑回来,让他几乎立刻昏厥。
但他强撑着,颤抖着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地府App的提示赫然在目:
【任务完成:清剿城隍庙后街‘血污孽’巢穴】
【消灭‘血污孽聚合体’(巢穴核心)x1,剿灭‘血污孽’(各类)若干】
【任务评价:优秀(成功清除源头)】
【功德点奖励:+ 400】
【当前功德点:505 + 400 = 905点】
905点!
巨大的数字映入眼帘,却没有带来预期的狂喜。张大山只是麻木地看着。
够了……还债够了……甚至还能剩下一点……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坐下,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震动!不是任务结算,而是冰冷的系统通知,带着鲜红的警告标志!
【系统紧急通知:丙拾柒维修费用扣除失败!】
【警告:检测到合伙人张大山(阳-戊亥零柒)功德点余额为 905点,但已触发‘高风险合伙人’特殊条款第7条——‘异常能量爆发性使用后强制审查期’。】
【根据条款,你的地府App所有功德点存取、任务接取、法器租用等功能将被临时冻结24小时,用于审查此次异常能量波动性质及是否存在违规操作。】
【冻结期间,丙拾柒维系费用(100点\/日)将正常计算,并于功能恢复时优先扣除。请确保届时余额充足,否则将按规则处理。】
【冻结倒计时:23:59:59……】
功能冻结?!24小时?!丙拾柒的扣款还在继续?!
张大山看着那鲜红的倒计时,又看了看自己905点的余额,一股冰彻骨髓的寒意,比之前的尸毒更甚,瞬间淹没了他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
他拼尽一切,几乎身死,换来了905点功德。
但现在,他无法动用分毫!24小时后,系统将自动扣除100点!而他的合伙人资格,依旧悬于一线!
他抬起头,望着巷道上方那一线狭窄、灰暗的天空,发出了一声无声的、绝望的嘶吼。
功德里,归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