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地面,呼吸到冰冷而“相对”清新的空气时,张大山几乎要虚脱晕厥。他瘫在一条背街小巷的潮湿墙角,浑身沾满污秽,下水道的恶臭仿佛已浸入他的每一个毛孔。左肩处,那缕用于强行镇压伤势和激发潜能的异变煞气,此刻像一条苏醒的冰蛇,不再安分于盘踞,开始向脖颈和心脉丝丝缕缕地渗透,带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介于麻木与蚀骨之痛之间的诡异感觉。
身体的透支感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击着他意识的堤坝,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闷痛和左臂深处那被暂时压制、却依旧蠢蠢欲动的阴寒刺痛。
他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沾满污渍,但地府App幽暗的界面依旧清晰。他强撑着几乎要闭合的眼皮,第一时间找到阴差租借模块,选择了为“丙拾柒”注入维持能量。
【为租借单位‘丙拾柒’(绿色巡游)注入100功德点,维持其灵体基础稳定,持续时间24小时。是否确认?】
“确认。”他沙哑地吐出两个字,感觉心在滴血。
功德点数从220跳回120。钻下水道、直面污秽、险死还生换来的收获,转眼间大半就填了进去,仅仅是为了维持一个濒临消散的“战友”不至于立刻消亡。这种消耗速度,让他感到窒息。
手机再次震动,是马面的通讯请求。
接通后,马面那带着惯有市侩和一丝难以掩饰惊讶的虚影浮现:“哎呦喂!张合伙人,你这……你这玩得也太大了!丙拾柒那小子灵体都快成筛子了!那可是老马我手下的精兵强将,修复起来……”
“马爷,”张大山直接打断,声音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别绕弯子。彻底修复他,多少功德?或者,有没有其他路子?”
马面被噎住,悻悻道:“彻底修复?送返地府阴司工坊,没500功德点想都别想!这还是看在因公负伤,内部友情价!”
500点!张大山眼前一黑。他现在能动用的,扣除明天必须的“维持费”100点,只剩下可怜的20点!这差距如同天堑。
“当然,路子嘛,也不是没有。”马面话锋一转,压低声音,“如果你能搞到‘阴魂玉’或者品质上乘的‘养魂木’这类滋养魂体的宝贝,让他自行缓慢恢复,倒是能省下大笔功德。不过……”他拖长了语调,“这类东西,阳世罕见,偶尔出现也是天价。地府商城嘛……倒是有。”
张大山心中一动,“养魂木”?这东西听起来对潘天师恢复神魂或许也有用!他立刻追问:“地府商城有?什么价?”
“嘿嘿,”马面得意地笑了笑,“普通的养魂木碎屑,100功德一小撮,效果微弱。好点的,比如‘百年养魂木芯’,没800功德拿不下来。至于阴魂玉,那更是上千起步。而且……”他故意顿了顿,“以你目前这破手机的权限,能看到的也就是些碎屑边角料。想看到真正的好东西?小子,你这破手机该升级了!”
“升级?”
“没错!地府合伙人专用终端(就是你这破手机)初级版本,只能开放基础商城和接取低级任务。想解锁更多功能,包括中级商城、更高级任务权限、甚至一些信息查询服务,需要消耗2000点功德进行第一次系统升级!”
2000点!张大山感觉喉咙发甜,差点又是一口血喷出来。他现在连500点都拿不出,2000点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2000点……你怎么不去抢!”他忍不住低吼。
“啧,话不能这么说。”马面摇头晃脑,“投入才有回报嘛!升级之后,你能接触到的资源、能接的任务奖励,都不是现在能比的。到时候,赚功德的速度也能快上不少。这叫良性循环!不然你以为那些资深合伙人是靠什么发家致富的?”
张大山沉默了。他知道马面说得有道理,但这门槛实在太高了。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还有件事,得提醒你。”马面的语气稍微严肃了点,“你那个黑葫芦,强行吸收了刽子手·张的本源煞气,现在散发出的能量波动非常诡异且危险。地府的‘异常物品监控系统’已经标记它了。你小子小心点,别到时候没被凶魂砍死,先因为非法持有并孕育高危禁忌物被上面直接‘净化’了。”
非法持有高危禁忌物?净化?张大山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黑葫芦,它此刻异常安静,表面的温热感完全内敛,但那几条细微的裂纹,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无力。
挂掉通讯,张大山靠着冰冷的墙壁,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黎明的微光开始照亮小巷,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身体的创伤,体内异种煞气的侵蚀,同伴丙拾柒的濒危,潘天师的沉寂,经济的绝对窘迫,法器的巨大隐患,以及来自地府官方的潜在威胁……现在,又多了一座名为“系统升级”的2000功德大山压在身上。
绝境,真正的绝境。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左肩那缕煞气冰蛇般的游走,以及意识海中潘天师那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沉寂。
“老潘……这次,我们好像真的……山穷水尽了……”他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充满了疲惫与茫然。
没有回应。
只有城市彻底苏醒前,那最后片刻的、令人窒息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