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轴转地处理了几桩不大不小的灵异事件,张大山看着地府App上终于跳升到“140”点的功德余额,长长舒了口气。身体的疲惫和左臂挥之不去的隐痛,让他对即将到来的家庭旅行生出一种近乎本能的渴望。
出发当天,他开着那辆有些年头的SUV,载着父母驶离了喧嚣的都市。母亲周大壮坐在副驾,兴致勃勃;父亲张小翠则安静地坐在后座,翻看着旅游指南。
青萝古镇依山傍水,白墙黛瓦。预定的临河客栈气息干净平和,让张大山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安顿好后,一家人沿着石板主街漫步。周大壮对一家绣品店产生了兴趣,拉着张小翠进去挑选。张大山在店外等候,目光随意扫过街对面一家不起眼的店铺——那是一家没有招牌的古玩店,门面幽深,橱窗里摆放着一些蒙尘的瓷器和铜器。
他下意识地推了推墨镜。视野中,那店铺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的气息,多是岁月沉淀的“旧气”,但在这些驳杂的气息深处,似乎有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灵光一闪而过。
他心中一动,对刚从绣品店出来的父母说:“爸,妈,我去对面看看。”
周大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皱了皱眉:“古玩店?你看那灰扑扑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别是骗游客的。”
“就随便看看。”张大山说着,已经迈步走了过去。
店内光线昏暗,空气中飘浮着老木头和尘土的混合气味。一个戴着老花镜、穿着对襟褂子的店主正伏在柜台上,用软布擦拭着一个笔洗,头也没抬。
张大山的目光掠过博古架上的瓶瓶罐罐,最后落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木匣里。匣内铺着褪色的红绒布,上面静静躺着一枚直径约三寸的圆形铜符。铜符表面布满绿色的锈迹,但中心区域被人长期摩挲,露出黄亮的底色,上面刻着繁复的云雷纹和一种他从未见过、却让潘小红沉寂的神魂都产生一丝微弱波动的古老符文。
墨镜视野下,这铜符周身萦绕着一层淡金色的、温和而稳固的灵光,与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法器气息都不同。
“老板,这个怎么卖?”他拿起那枚铜符,入手沉甸甸的,一股清凉稳重的气息顺着掌心隐隐传来,让他左臂的刺痛都似乎缓解了一分。
店主这才抬起头,透过老花镜打量了他一下,又瞥了眼他手中的铜符,慢悠悠伸出三根手指:“三百。”
“三百?”跟在后面进来的周大壮一听就提高了声音,“就这么个破铜片?三十都嫌贵!”
张小翠也凑近看了看,低声道:“是啊大山,这……看着是不值。”
张大山却握紧了铜符,他能感觉到这东西的不凡。“老板,便宜点,我诚心要。”
店主摇摇头,不再说话,继续擦拭他的笔迹。
张大山摸了摸口袋,现金只有两百多。他有些尴尬地看向父母。
周大壮立刻板起脸:“不行!三百块买这个?不准乱花钱!”
张小翠看着儿子脸上罕见的坚持,犹豫了一下,悄悄把张大山拉到一边,背对着周大壮,从内袋里摸出一小卷折得整整齐齐的钞票,飞快地塞进他手里,压低声音:“我这儿还有点……整跟你妈说。”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差多少?爸这私房钱就三十了。”
张大山捏着那尚带体温的三十块钱,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他凑够三百,递给了店主。
周大壮在一旁气得直瞪眼,但钱已付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数落道:“你这孩子,真是……回去再跟你算账!”
店主接过钱,慢条斯理地放进抽屉,在张大山拿起铜符准备离开时,才仿佛不经意般说了一句:“云雷护身,诸邪避易。是好东西,别埋没了。”
张大山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店主一眼,只见对方又低下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过。
离开古玩店,周大壮还在为那三百块心疼,张小翠则在一旁打着圆场。张大山将铜符小心收好,心中却安定了几分。这趟出来,似乎有了意外的收获。
下午乘船游河,行至一棵被称为“娘娘树”的古榕下时,张大山通过墨镜,瞥见了那隐匿于气根深处的婉约地只身影,更觉此镇不凡。
傍晚吃饭时,周大壮还在念叨那三百块,直到品尝到鲜美的河鲜,才渐渐转了心情。
夜色渐深,张大山独自出来闲逛。古镇的红灯笼在夜色中连成一片朦胧的光河。他鬼使神差地又走到了白天的那条街,发现那家古玩店已经打烊,而旁边一条更狭窄的巷口,摆着另一个摊子——一个卖旧纸人的摊子。
摊主是个干瘦老头,蹲在墙角打盹。那些半尺高的纸人,男女童模样,穿着红绿纸衣,脸上画着粗糙的五官,眼眶却都是空洞洞的,没有点睛。
墨镜视野下,纸人内部萦绕着极其微弱的、未激活的灵性波动。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从巷子深处吹来,带着一股浓郁的土腥气和怨恨。张大山左臂的伤处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霍然转头,看向那黑暗的巷弄深处。墨镜视野里,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带着强烈暴戾气息的黑色阴气,正如同活物般,朝着巷口缓缓蠕动而来。
“嗬……还我……命来……”
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的嘶吼,在寂静中隐隐传来。
张大山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那枚新得的云雷铜符,另一只手,缓缓按向了后腰的杀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