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间被药味和绝望浸透的出租屋,张大山几乎是爬过门槛的。从城北带回来的不仅仅是线索和任务,更有那如同活物般钻入骨髓的寂灭寒意。
右腿的麻木阴寒,在接触过那蕴含诡异气息的泥土后,仿佛被唤醒了。它不再仅仅是尸毒的冷,更混合了一种万物终结、生机凋零的腐朽意味。两种阴寒在他体内撕扯、融合,带来的痛苦远胜从前。他感觉自己的右半边身体正在逐渐变成一块冰冷的石头,连思维都似乎要被冻结。
他挣扎着将吴先生给的五千定金和之前的钱放在一起。厚厚一沓现金在此刻如同废纸,无法驱散半分侵入灵魂的寒意。他需要的是立竿见影的解药,是能对抗这诡异侵蚀的力量!
棉纺厂区必须去!为了功德,为了现金,更为了他自己!那里有源头,就可能有生机!
但他现在的状态,别说进去,就连走到门口都几乎耗尽了全力。他瘫倒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视野因痛苦和寒冷而模糊。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就在意识即将被冰冷和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一直沉寂在他枕边的阴沉木黑葫芦,骤然爆发出强烈的乌光!
不是苏醒时的狂暴煞气,而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内敛的幽暗光芒,仿佛它内部的“消化”过程被外界的同源能量剧烈引动!一股强大的吸力猛地从葫芦口传来,并非针对实物,而是精准地锁定了他体内那肆虐的寂灭之息和阴寒尸毒!
“呃啊——!”
张大山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感觉右腿乃至全身的经脉都像是被无数无形的钩子拉扯、撕裂!那盘踞在骨髓深处的双重寒毒,如同遇到了克星,被这股霸道绝伦的吸力强行剥离、抽扯,化作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灰黑色气流,疯狂地涌向黑葫芦!
这个过程比寒毒本身更加痛苦!如同刮骨疗毒,甚至更甚!他的身体剧烈抽搐,冷汗瞬间浸透全身,眼前一片血红。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生命本源中混杂的污秽被硬生生抽离,带走了剧毒,也带走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元气。
黑葫芦如同一个无底洞,贪婪地吞噬着这些对它而言似乎是“大补”的阴寒能量。葫芦表面乌光流转,那新生的、如同灰烬般的色泽迅速变得清晰、浓郁。器灵传递出的不再是沉睡的满足,而是一种苏醒的、带着极致渴望的饥渴感!
短短十几秒钟,吸力骤然停止。
黑葫芦表面的乌光缓缓内敛,但那种幽暗深邃的感觉却更加明显,仿佛内部蕴藏着一片能够吞噬光线的深渊。它传递出的意念清晰而冰冷——“不够!还要更多!”
张大山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彻底掏空了,前所未有的虚弱,但那种冻结灵魂的阴寒和蚀骨的尸毒,确实大幅度减轻了!
右腿虽然依旧沉重,麻木感却消退了大半,恢复了部分知觉,虽然动一下还是钻心的疼(主要是剥离过程的创伤和元气损耗),但至少不再是那种无法控制的“死物”状态!
黑葫芦,竟能以如此霸道的方式,直接吞噬他体内的异种阴寒能量!
‘福祸相倚!此葫竟能吞噬寂灭之息!’老潘的意念带着极度的震惊,‘然其过程酷烈,如同刮骨,于你本源损耗巨大!且其凶性因此增长,恐更难驾驭!’
张大山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坐起来,看着手中那变得愈发幽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葫芦,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凝重。
他明白老潘的意思。这是饮鸩止渴。黑葫芦救了他的命,清除了寒毒,但也让他元气大伤,并且这葫芦本身变得更加危险和贪婪。它刚刚传递出的“还要更多”的意念,冰冷而执着,指向明确——城北老棉纺厂区深处!
那里有它渴望的“食物”!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
1. 放弃,靠着葫芦清除掉的寒毒苟延残喘,但元气大伤的身体和只剩下605点的功德(刚扣完新一天的100点),几乎不可能在四天内偿还550点债务,结局依旧是死。
2. 前往厂区深处,利用黑葫芦对寂灭之源的渴望,拼死一搏。既能完成任务获取功德,也可能找到彻底解决问题的契机,但代价是可能被更强大的存在杀死,或者……被进化后更加凶戾的黑葫芦反噬。
没有全身而退的选项。
张大山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又看了看手中仿佛在微微脉动的黑葫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决绝。
他挣扎着,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将黑葫芦紧紧绑在胸前,杀猪刀别在腰后。他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准备,因为任何的准备在此刻看来都是徒劳。
他选择了一条最危险的路,也是唯一可能生还的路。
他推开房门,拖着虽然驱除了寒毒但依旧重伤虚弱、元气大损的身体,一步一挪地,再次融入了夜色,走向那如同巨兽匍匐般的废弃厂区。
黑葫芦在他胸前持续传来冰冷的催促和指引。
而在更远的黑暗中,那个窥视的灰衣人看着张大山竟然再次行动,而且目标明确地走向厂区深处,眼中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寒毒……消失了?怎么可能?!”他低声惊呼,“是那葫芦?它竟然连‘墓叟’的寂灭之息都能吞噬?!该死,计划有变!”
他立刻掏出手机,快速发送了一条信息:“目标已进入厂区,其身上灵物异常,可克制寂灭之息。请求指示,是否按原计划行动?”
信息发出后,他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但这一次,他的眼神中除了戏谑,更多了一丝忌惮和不确定。
厂区深处,那散发寂灭之息的源头,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死寂意志,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