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城北待拆迁区的断壁残垣,发出呜咽般的低鸣,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碎纸。这里与几条街外的灯火通明判若两个世界,路灯大多已损坏,仅存的几盏也光线昏黄,勉强勾勒出废弃房屋和残破围墙的狰狞轮廓。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的尘土气息,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渗入钻石骨髓的阴冷。
张大山紧了紧衣领,左臂的酸胀感在踏入这片区域后似乎明显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将幽冥光谱识别仪(墨镜形态)戴上,眼前的世界瞬间蒙上一层诡异的滤镜。现实的光影褪去,能量的流动显现出来。
视野中,大片区域是代表死寂和残留阴气的灰黑色,如同污浊的潮水般弥漫。而在更深处,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如同凝固鲜血般的暗红色能量团,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那应该就是法场口真正的核心,刽子手·张盘踞之地。
“好重的煞气……”张大山的喉咙有些发干。即使隔着这么远,那股煞气的余波也让他体内的纯阳之血微微躁动,那是遇到天敌般的本能反应。
绿色巡游丙拾柒无声无息地飘在他身侧半步之后,淡青色的身影在能量视野中如同一团稳定的、散发着寒气的青色火焰。他腰间的制式长刀似乎也感受到了环境的异常,发出微不可察的轻吟。
“巡游,能感应到那东西的具体位置吗?”张大山低声问,声音在寂静的废墟间显得格外清晰。
丙拾柒冰冷的精神回应传来:“煞气源头稳定,位于前方约三百步外,一处地势略低洼之地。但其煞气领域覆盖范围极广,我们已处于边缘。建议谨慎推进,避免直接踏入其核心感知范围。”
三百步外,低洼地。张大山回忆着老爷子的话,老槐树应该就在那片区域附近。问题是,树早就没了,在一片废墟中如何定位一棵几十年前就不存在的树?
他尝试回忆老爷子描述的其他参照物,但时过境迁,原有的街道格局早已面目全非。
就在他有些一筹莫展时,腰间挂着的阴沉木黑葫芦,突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嗯?”张大山下意识地握住黑葫芦。一股比之前更明显的温热感从葫芦表面传来,里面的刑伐煞气似乎变得活跃起来,不再是单纯的躁动,而是……像是在被什么东西吸引,指向某个特定的方向。
“老潘,这怎么回事?”他立刻在心中询问。
潘天师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和诧异:“……古怪……葫芦中之煞气……竟与此地残留之古旧刑伐气息……产生牵引……莫非……是因同源而生之共鸣?亦或是……那刽子手凶魂无意识散发之力场……在吸引同类?”
“它能带我们找到老槐树?”张大山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老槐树是刽子手·张放置买路钱的地方,与其执念核心紧密相连,残留的刑伐气息必然最重。黑葫芦里的煞气被吸引,很可能指向的就是那个位置!
“……或可一试……”潘天师并未否定,“然需极度谨慎……此无异于持火把入炸药库……随时可能引爆……”
张大山看着手中微微震颤、指引着方向的黑葫芦,又看了看远处那团令人窒息的暗红能量团。这是风险,也是唯一清晰的线索。
“丙拾柒,跟上,注意警戒。”他沉声道,决定赌一把。
他不再依赖视觉搜寻,而是完全信任黑葫芦传来的牵引感。那感觉微弱却持续,像一根无形的丝线,拉扯着他朝着那片低洼地的某个角落走去。
越往里走,周围的能量环境越发污浊。灰黑色的死寂阴气中开始夹杂着一缕缕暗红色的细丝,如同有生命的血管般在空气中缓缓飘动。耳边开始出现若有若无的幻听,像是铁链拖曳声、压抑的喘息声,还有某种沉重的、仿佛剁砍什么东西的闷响。
丙拾柒的青色身影微微亮了一些,散发出更冷的寒气,将试图靠近张大山的几缕暗红细丝驱散。他的存在,像是一盏在污浊浪潮中稳定前行的青色航标。
跟着黑葫芦的指引,张大山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倒塌的砖墙和丛生的杂草,最终停在了一片相对空旷的平地前。这里看起来和周围没什么不同,都是瓦砾和荒草。
但黑葫芦的震颤在这里达到了顶峰,并且微微发烫。同时,通过幽冥光谱识别仪,张大山看到,就在他脚下这片区域的中心,地面上萦绕着一团极其凝练、几乎化为实质的暗沉红光,红光中心,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与其他煞气截然不同的纯白光芒在闪烁,如同风中之烛,随时会熄灭。
就是这里!老槐树的旧址!那点纯白光芒,难道就是……
他强压住激动,示意丙拾柒在一旁警戒,自己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手扒开地面的浮土和碎瓦。手指触碰到泥土的瞬间,一股冰寒刺骨的煞气顺着手臂蔓延上来,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左臂的旧伤处更是传来一阵刺痛。
他咬咬牙,继续挖掘。土层并不厚,挖了大约十几厘米深,指尖突然触碰到了一个硬物。
他动作更轻,慢慢将周围的泥土拂开。借着墨镜的能量视野和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那东西。
那是一枚已经氧化发黑、边缘甚至有些破损的圆形方孔铜钱。它静静地躺在泥土中,表面却散发着那点顽强不屈的纯白微光。这白光与周围浓郁得化不开的暗红煞气格格不入,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铜钱上方,仿佛还残留着一缕极其淡薄的、中正平和的意念,正是老爷子提到的“了解因果,各安天命”。
“买路钱……真的还在!”张大山心中狂喜。他伸出手,极其小心地,用指尖捏住了那枚铜钱。
入手一片冰凉,但那冰凉的深处,却蕴含着一丝奇异的温暖。就在他指尖触碰到铜钱的刹那——
“嗡!”
腰间黑葫芦猛地震动,发出低沉的嗡鸣!与此同时,远处那团如同心脏般搏动的暗红色能量团,骤然停止了收缩!
整个废墟区域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的幻听瞬间消失,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丙拾柒的身影瞬间凝实到了极致,青色光芒暴涨,长刀已然半出鞘,发出尖锐的锋鸣!他冰冷的精神感应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警告!核心煞气源被惊动!锁定此地!它来了!”
张大山猛地抬头,只见远处那团暗红能量如同沸腾的血液般剧烈翻滚,并以惊人的速度朝着他所在的位置蔓延、压迫而来!一股无法形容的、带着血腥味和铁锈味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降临!
他手中的铜钱白光骤亮,似乎在抵抗这股威压,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但他们也提前暴露了!而且,是以最直接、最挑衅的方式,惊动了沉睡的凶魂!
“准备迎敌!”张大山低吼一声,将铜钱紧紧攥在手心,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缠着布条的杀猪刀刀柄。
丙拾柒无声地踏前一步,挡在张大山侧前方,青色阴气与席卷而来的暗红煞气轰然对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