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城隍庙老街的墙角,张大山反复咀嚼着干瘦老头留下的那两个模糊的姓氏——“胡”还是“傅”?这就像在迷雾中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光,虽然依旧朦胧,但至少有了方向。女学生,外来,被乡绅诬陷沉塘……这些关键词组合在一起,一个悲剧的轮廓已然隐约浮现。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感觉虚弱的身体里仿佛注入了一股新的力气。查!必须查下去!这不仅是为了救王叔,更是为了给那个沉冤潭底数十年的可怜女子一个交代。
接下来的两天,张大山一边尽量休息恢复身体,一边开始了他笨拙的“调查”。他没什么侦探技巧,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打听。
他先是回了趟父母家,借口对本地老故事感兴趣,旁敲侧击地向父亲张小翠打听南郊以及“胡”姓或“傅”姓的大户。父亲倒是回忆了一会儿,说解放前南郊确实有几个大户,好像有个胡乡绅,名声不太好,但具体做过什么恶,年代久远,也说不清了,至于傅姓,印象不深。
他又跑到王婶家,以“多了解情况好想办法”为由,再次询问王婶和她的亲戚们是否听过相关传闻。王婶一家都是普通百姓,对几十年前的乡绅秘闻知之甚少,只是隐约听说那胡乡绅后来家道败落,死的死,散的散。
他还尝试去了趟本地那家小小的、没什么人气的图书馆,想在泛黄的地方志或旧报纸合订本里找到线索。但管理混乱,资料残缺,他像无头苍蝇一样翻了大半天,除了满手灰尘和一头雾水,一无所获。
调查进展缓慢,如同在泥潭中跋涉。而现实的压力也丝毫没有减轻。钱包彻底空了,房东催租的电话语气也越来越不客气。他看着手机里那588点功德,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冲动——要不要先兑换点钱应应急?地府商城连灵符都能卖,换点阳间货币应该不难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潘天师冷冷地打断了:“哼,功德之力,乃天地正气所钟,用以维系阴阳,惩恶扬善。若用于换取阿堵物,满足私欲,与贪腐何异?必损阴德,折损福报!小子,此念断不可有!”
张大山讪讪地打消了这个念头,心里却更加焦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这“张天师”也要吃饭交租啊!
就在他山穷水尽,考虑是不是要硬撑着身体再去跑几天外卖时,转机意外地出现了。
这天傍晚,他再次鬼使神差地溜达到城隍庙老街,远远地,就看到那个卖旧货的精瘦摊主竟然出摊了!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阴沉木黑葫芦,依旧随意地摆在摊位的一个角落,在夕阳余晖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张大山心脏不争气地跳快了几下。他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假装随意地看着摊位上的其他东西,最后才把目光落到黑葫芦上。
“老板,这葫芦……还在啊?”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
摊主抬了抬眼皮,认出是他,蒲扇摇得呼呼响:“在啊,三千块,童叟无欺。”
张大山脸上挤出笑容:“老板,我是诚心想要,就是……手头实在不宽裕。您看能不能再便宜点?或者……我帮您干点活抵点钱?”他实在是没办法了,连“以工抵债”的话都说了出来。
摊主嗤笑一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干活?你小子细皮嫩肉的,能干啥重活?”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不过嘛……看你这么惦记这玩意儿,倒是让我想起个事。”
张大山心里一动,连忙道:“您说?”
摊主慢悠悠地用蒲扇指了指那条老街深处:“看见那头儿那个独门独院,门口有棵歪脖子枣树的老宅子没?”
张大山顺着望去,老街尽头确实有栋看起来很有年头的青砖老宅,院墙斑驳,一棵老枣树虬枝探出墙外。
“那家的老太太,前阵子找到我,说他儿子一家住在那老宅里,最近有点不太平。”摊主压低了点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味道,“说是晚上老听见院子里有女人哭,东西也莫名其妙地挪地方,她小孙子还老说看见个穿白衣服的阿姨在院子里飘……怀疑是宅子不干净。请了几个和尚道士去看,钱没少花,屁也没有。”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到张大山身上,带着点审视的意味:“我看你小子……最近印堂发黑,身上却带着点不一样的气儿,不像个普通人。你要是能去把那宅子的事儿平了,让老太太家安生下来。这葫芦,我两千块钱卖你!怎么样?”
两千!虽然还是巨款,但比起三千,已经让张大山看到了一丝希望!而且,这不正是一个验证自己能力、同时赚钱买法器的机会吗?
但他没有立刻答应。经历了猪笼潭的凶险,他深知这些“不太平”背后可能隐藏的危险。他谨慎地问道:“老板,那宅子……具体什么情况?那闹腾的东西,厉害吗?”
摊主翻了白眼:“我哪知道厉害不厉害?我又不是干这个的!反正老太太是这么说的。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咋样,这活儿接不接?不接拉道,葫芦我还卖三千。”
张大山犹豫了。他现在状态还没完全恢复,对付一个未知的宅邪,风险不小。但两千块买葫芦的诱惑,以及解决事件后可能从主家得到的酬谢,都让他心动不已。
就在他权衡利弊时,摊主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那老宅……听说解放前,好像是一个姓胡的乡绅家的偏院。”
姓胡?!
这两个字如同闪电般劈中了张大山!猪笼潭的女学生,诬陷她的乡绅也姓胡!这会是巧合吗?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栋隐匿在老街深处的青砖老宅,只觉得那斑驳的墙壁和探出的虬枝,瞬间蒙上了一层诡异而宿命的色彩。
猪笼潭的线索查不下去,难道答案会藏在这栋闹鬼的老宅里?
“怎么样?小子,琢磨好没?”摊主不耐烦地催促道。
张大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惊疑,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行!这活儿,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