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镜中仙婉娘的事情,看着功德点涨到480,张大山心情复杂地走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母亲的来电将他从光怪陆离的抓鬼世界,一下子拉回了充满烟火气的现实。
“老潘,明天得回我爸妈家一趟。”他对着空气说,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轻松,“我爸过生日,家里包饺子。”
潘天师的声音带着几分好奇与固有的严谨:“凡间寿诞?唔...理当如此。孝道乃人伦之本。贫道正好见识一番现世的礼数。”
“提前说好,”张大山立刻严肃起来,“在我家你可千万收敛着点,别露馅。特别是别吓到我家那只泰迪狗,叫小宝,它精得很,好像能感觉到你。”
“区区犬类,灵觉再强又能如何?”潘天师语气淡然,透着一丝不以为意,“贫道自有分寸。”
第二天傍晚,夕阳西沉,天色渐暗。张大山提着在超市精心挑选的茶叶和一条新围巾,站在了父母家门口。不知为何,明明是自己家,他竟有些近乡情怯般的紧张。深吸一口气,他敲响了门。
“来啦!”母亲周大壮那熟悉而洪亮的声音传来。门一开,韭菜混合着肉馅的浓郁香气扑面而来,是家的味道。
“妈。”张大山笑着把礼物递过去。
“回来就回来,还买什么东西!乱花钱!”周大壮嘴上埋怨着,眼角的笑纹却藏不住喜悦。
父亲张小翠系着碎花围裙从厨房探出头,嗓音一如既往地柔和:“大山来了?快洗手,今天特意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火候正好。”
一切都很温馨,熟悉得让人心安——直到那只黑色的泰迪犬小宝从沙发后面钻出来。
“呜...汪汪汪!!”小宝一见到张大山,先是警惕地嗅了嗅,随即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龇牙咧嘴地狂吠起来,与平时摇尾讨食的乖顺模样判若两狗,甚至害怕地往后缩,躲到了周大壮的腿后面。
“哎哟,小宝!你今天是怎么了?”周大壮纳闷地弯腰想安抚它,“这是大山啊,你不认识了?平时不是最亲他吗?”
张大山心里咯噔一下,在脑中急问:“老潘!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能收敛气息吗?”
“贫道已然极力收敛神魂波动了。”潘天师的声音也带着一丝罕见的诧异,“此犬...灵觉之强,远超寻常。它并非在吠你,而是在对着贫道的气息示警。”
“那你再想想办法!收敛到极致!我可不想被我爸妈当成不招狗待见的怪人!”张大山暗自咬牙。
他尝试着向前缓缓走了一步,脸上挤出最和善的笑容:“小宝,是我啊,不认识啦?”
小宝的吠叫声稍微小了些,但依旧警惕地盯着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
“奇了怪了,”张大山故作轻松地打趣,“可能是我今天身上沾了点什么陌生气味吧。”
“可能是在外面跑了一天,沾了别的猫狗的味道了。”周大壮接受了这个解释,弯腰把不安的小宝抱起来安抚。
晚饭时,为了转移话题缓解尴尬,张大山不得不详细编造自己在“私人博物馆”做安保顾问的兼职工作。张小翠对历史文物很感兴趣,问个不停,张大山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全靠潘天师在脑中及时提点各个朝代的典章制度、器物特点,才勉强没露馅。
“没想到你现在对古董这么有研究,”张小翠欣慰地给他夹了块排骨,“这工作听起来挺适合你。”
张大山干笑两声,偷偷抹了把冷汗:“还行,还行,就是需要多学点东西。”
饭后,张大山主动帮忙收拾碗筷,又去阳台收衣服。此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窗外月色朦胧。就在这时,潘天师突然在他脑中示警:“楼下有异状,阴气盘桓不散。”
张大山借着收衣服的动作,透过阳台窗户向下望去。只见小区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穿着七八十年代常见的、洗得发白的深蓝色中山装,头戴解放帽的老爷爷,正在人行道上不停地来回踱步,表情焦急又茫然,不时四下张望。
更关键的是,在墨镜的视野里,这位老爷爷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灰白色光晕,身形有些透明——这是一个典型的游魂。
“是个迷途的阴魂,”潘天师判断道,“观其衣着气息,去世应有数十年了。怕是因如今阴阳路紊乱,一直没能找到正确的路径,滞留于此。”
张大山心中了然。他跟父母打了个招呼:“爸、妈,我吃撑了,下楼溜达一圈,消消食。”
“早点回来啊。”周大壮在厨房里喊道。
来到楼下晚风习习,带着一丝凉意。张大山径直走向那位仍在原地转圈的老爷爷。走近了更能看清,老人的脚始终离地约三寸漂浮着,路灯的光芒能微微穿透他的身体。
“老人家,这么晚了,您是在找路吗?”张大山在老人面前停下,试探着问。
老爷爷猛地抬起头,布满愁容的脸上先是茫然,随即瞪大了眼睛,露出极度震惊的神色:“你...你你...小伙子?!你能看见我?!”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
“我...”张大山一时语塞。
老爷爷激动地飘近了些,手指颤抖地指着张大山:“我在这片转了好几天了!问了多少个路过的人,没一个搭理我!他们都当我是不存在的!怎么...怎么就你能看见我?还能跟我说话?!”
张大山急中生智,挠了挠头,露出一副憨厚又带着点神秘的表情,压低声音说:“这个...老人家,不瞒您说,我...我从小眼睛就有点特别,偶尔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您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他刻意模糊了“看见什么”的概念,希望能糊弄过去。
老爷爷愣了一下,似乎被这个解释说服了,毕竟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能与他交流的人。他脸上的激动转为更深的焦虑:“回家?我不是要回家!我是要去城隍庙报到啊!小同志,你知不知道城隍庙怎么走?我在这片转了好几天了,怎么也找不着路!明明记得就在这附近的,怎么全变了样了?”
“城隍庙?”张大山按照潘天师的指导,故作恍然,“哎呀,老人家,您说的那个老城隍庙啊,早就拆了,那片地方现在建了个大商场!都改了多少年啦!”
“拆了?!”老爷爷如遭雷击,身影都晃动了一下,显得更加透明,脸上写满了绝望,“那...那我现在该往哪儿走啊?这...这误了报到的时辰,可如何是好啊!”
“您别急,别急!”张大山连忙安抚,“老路虽然没了,但我知道有条新路,近得很!我带您去!”
“真的?小同志,你可别骗我啊!”老爷爷将信将疑,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
“放心吧,跟我来。”张大山信心满满地点头。
在潘天师的无声指引下,张山路领着老爷爷穿过几条夜晚安静的街道,来到了一个车流较少的十字路口。在墨镜的视野里,路口中央有一个常人看不见的、缓缓旋转的灰色气旋,散发着微弱的吸力——这是一个因近期磁场紊乱而自然形成的临时阴阳路入口。
“老人家,您看,”张大山指着那气旋所在的方向,“就从这儿,径直往前走,别回头,一直走,就能看到指示,找到地方了!”
老爷爷颤巍巍地向前迈出几步,踏入那气旋的范围,突然,他浑身一轻,脸上露出豁然开朗的激动表情:“对了!是这条路!是这条路没错!感觉对了!有那味儿了!谢谢你了啊,小同志!你可真是帮了我天大的忙了!好人一定有好报啊!”
他感激涕零地朝张大山挥挥手,然后转身,步履(虽然是漂浮的)坚定地朝着虚空深处走去,身影逐渐变淡,最终如同融入夜色一般,彻底消失在气旋之中。
【日常任务完成:指引迷途游魂】
【奖励:10功德点】
【当前功德点:490】
“才十点……”张大山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提示,撇了撇嘴,感觉这辛苦钱赚得真不容易,性价比太低。
“勿以善小而不为。”潘天师的声音透着一种看透世情的平静,“助其解脱迷途,回归正轨,此本身便是功德。岂能全然以利害计之?”
就在这时,张大山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是他师傅胡图景打来的。电话刚一接通,那头就传来震耳欲聋的麻将洗牌声、人们的喧哗叫嚷,背景音嘈杂得刺耳。
“大山!臭小子!在哪儿窝着呢?!”胡图景的声音异常高亢,充满了不正常的兴奋,甚至带着几分癫狂,“快来‘好运来’棋牌室!师傅我今天手气好得不得了!鸿运当头!赢了...赢了快小一万了!哈哈哈!快来看师傅我怎么大杀四方!赢了钱分你红!”
张大山握着手机,心里猛地一沉。那股因为帮助老爷爷而升起的一点轻松感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赌鬼的影响,看来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快。
他抬头望天,不知何时,一轮带着隐隐暗红色的月亮挂在了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