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
李天乐甩干头发上的海水,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坐在偷渡船的船沿上,在海关署的探照灯下,他的身后躺了一地的尸体。
他偏过头,看向偷渡船上唯一剩下的活口,“托尼,想好了没?是你们三兄弟继续在黄泉路上作伴,还是告诉我你们运的是谁的货,货又是运给谁的,然后我送他们下去一起陪你,不然你们三兄弟在下面连打麻将都凑不齐!还是说需要我去一趟越南,找到你们三兄弟的老妈下去陪你打麻将?”
托尼双手按在甲板上,勉力支撑着自己的头颅抬起来,平视着李天乐。但下一秒一把他熟悉的三棱军刺就粉碎了他的奢望。
他认真的打量着李天乐,终于确定对方不是在说假话,便只能开口道:“货是八面佛的,要运给阿山。”
“多谢!”
李天乐反手一军刺捅在托尼的喉咙上,起身看向满船的尸体,爬上海关署的船后,丢下几包土质炸药。看着偷渡船在爆炸声中沉入海底,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看向跟在自己身边的王建军,“天快亮了,回岛后,要记得你叫托尼!总要让阿山死得心服口服。”
翌日黄昏,李天乐坐在码头礁石上刚看完九龙城寨旗袍女控诉自己人身伤害的新闻,面前就被陆启昌摔来毒贩阿山自杀谢罪的报纸;
他抬眸看了眼迟迟下坠的夕阳,将报纸揉成一团丢进海中,起身跳上甲板,嘴里第十二次说出那五个字,“天黑了,出海!”
...
“劲爆!社团大佬李天乐当众插女出血...”
“致敬!九龙毒品调查科再添战绩!”
“十恶不赦,李姓恶魔横扫电影圈,对手停电起火自有妙招...”
“惊诧,知名企业家原是白粉大佬家,当代林则徐悍然出手!”
“恐怖!食肉系李天乐...”
“欣慰,新任九龙太平绅士倪永孝现身东华三院...”
“...”
短短半个月时间内,整个九龙半岛风起云涌,民众们每天不是看到李天乐的丑闻,就是看见毒品调查科的佳绩,再就是感受到倪永孝背后的圣母光环。
真正的大慈善家倪永孝!李天乐和他比起来就是一个叼毛!
逐渐,李天乐和倪永孝站在了绝对的对立面。
随着李天乐的名声一次又一次的往更深处跌,九龙半岛境内的毒贩血压却一次又一次的往天上升。
终于,陆启昌将于海边效仿先辈的办法销毁数吨毒品的报道横空出世,背地里有人终于忍不住,将电话打给了如今风头正盛的太平绅士倪永孝。
“没货?没货就去别的地方调。”
“...”
“新界也没有?本岛呢?”
“...”
“本岛的人怕死?怕死还怎么赚钱。卓sir,我只能给你一个名字,李伟乐。”倪永孝挂断电话,随即立马又拨打出去,“帮我约李天乐。”
......
“阿乐没了,被折磨至死。”
清晨,这是李天乐下船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他看着处于极度愤怒马军,神色平静的点了一支烟,“你想我怎么做?”
“我...我...”马军气得一拳砸在墙壁上,顿时鲜血淋漓,“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凶手是谁?”
“我不知道。”
“凶手的目的?”
“我不知道。”
每一句【不知道】都仿佛是在敲打马军的心脏,粗犷的汉子此时也难免在通红的眼角露出晶莹的水花。
李天乐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像马军这样的人是不会愿意让人看见自己的泪水,便背过身迈着缓慢的步子离开,“我会让人在江湖上查,你那边...总之,努力吧。”
饶是这段时间见惯了死亡,李天乐在得知李伟乐之死时,也难免心中思绪飘飞,哪怕他和李伟乐的交集并不多,最近一次见面,还是那晚在如山一般堆积的毒品面前。
等等,不会是因为那批毒品吧。
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批货是被我藏起来的,又怎么会找到李伟乐?
还是说是因为别的私仇,不过李伟乐虽然是一个底层警员,但底层警员也是警察,能做出什么事情让人对他如此恨之入骨,不惜虐杀警察来报仇?
李天乐想不清楚,看着马军痛不欲生的模样,宽慰的拍拍对方的肩膀,“我需要看一下他尸体上的伤口。”
马军点头,他此时脸色青白,面容憔悴,往日里一往无前的警署猛虎此时也竟然脆弱如一个普通人。
李天乐心有不忍,但还是有些好奇同样见过生死的马军为何会因为李伟乐之死,变成这副模样,之前黄志成坠落而亡时,也只看见他的极度愤怒、悲伤,而非此刻的惶恐和无助,近乎信念崩塌。
两人一同坐上车,马军才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李天乐就将自己的疑问脱口而出,“马sir,你自己,是有什么猜测吗?”
“我不知道。”马军依旧说出这句话,过了几秒后,他又迟疑的垂下头,“可能是我自己胡思乱想,我心里总有一种感觉,是我当初带出去的那包毒品害了阿乐。”
李天乐眼神一闪,一脚刹车将车子停在路边,“那包毒品你说要拿去申请上级协助,你交给谁?”
“我女朋友。”马军眼神定定的望着前方,就这么持续了几分钟,直到嘴角渗出了鲜血。
他竟然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李天乐终于能够理解马军此时的脆弱,因为如果真是那包毒品导致的李伟乐之死,那么最后的结果无非两个,要么马军女朋友有问题,要么再往上的警察高层有问题。
不管是哪一个结果,都是马军所不能接受的。
李天乐重新启动了车子,两人一直到太平间都没再继续说话。
“马sir!”
在这里守着的人仅剩下华哥一人,他表情同样哀伤,看着马军的眼神中藏着一点点怨恨的味道,但对李天乐,反而能露出些惨淡的笑容。
华哥也知道自己心里对马军的怨恨很奇怪,但不管怎么说,阿乐都是在马军当头儿的时候,死的。
他咬咬牙,带着李天乐和马军拉开冷冻李伟乐尸体的停尸柜,“我们已经帮阿乐清理过,但是...算了,李先生你自己看吧。”
李天乐上前两步,看见一个不堪人形的李伟乐孤单的躺在阴冷的铁皮上。
他伸出手抚在李伟乐喉咙的伤口上,仿佛是怕惊动了逝者而放低声音,但却掷地有声,“你叫我一声乐哥,我就一定帮你把这一刀,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