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云杉轻声将云听雪唤醒。今日是云家重选家主之日,自她昏迷以来,族中事务一直由几位长老暂代,众人皆以为她即便醒来也实力大损,换选家主势在必行。
如今的云家,处境确实微妙。老家主云砚锋虽仍有筑基五层的修为,却因旧毒缠身,实力日渐衰退。
小叔云昭凛之子云烬川天赋出众,年纪轻轻已达筑基六层,且常年协助处理族务,本是众望所归的继任人选,却偏偏被指控谋害家主,证据“确凿”——一个连亲人都敢下手的人,如何服众?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云晚柠。她天赋虽稍逊,如今也是筑基五层,这些年协助处理家族事务也显得有条不紊,成了眼下最可能的人选。
巳时正,云家核心族人齐聚议事厅,依序落座。云砚锋坐于主位,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主位左右两侧各设一席,左侧是家主之位,右侧则为继承人席位。
往日左侧坐着云听雪,右侧是云烬川。如今风云变幻,云听雪昏迷半年,云烬银被囚,右侧的位置便暂时由云晚柠坐着。修仙界以实力为尊,再论长幼,她虽属孙辈,此刻也无人提出异议。
而左侧那席位,今日注定属于云听雪。无论重选结果如何,她既是醒着的现任家主,便理应在此。
云晚柠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一袭水红色绣金线的罗裙,珠翠环绕,光彩照人——过了今日,她便是云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了。想到此处,她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从容的脚步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云听雪款步走入。
她并未盛装打扮,只着一袭素雅洁净的雪白广袖流仙裙,墨色长发仅用一根通透的碧玉簪松松挽起部分,其余青丝如瀑般垂落身后,反倒衬得她气质清冷,仙姿卓然。
然而更让众人惊得险些站起身来的是——她周身散发出的灵力波动,浑厚磅礴,竟已是筑基巅峰!
筑基巅峰!族人们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随即涌上的是难以抑制的欣喜——谁不盼望自家有一位实力强横的家主?
唯有那些心中有鬼之人暗自心惊肉跳。
云晚柠更是瞳孔骤缩,指尖猛地掐入手心,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她心中惊怒交加,几乎要呕出血来:“云听雪!你为什么不死?!为什么偏偏要醒来?!还突破了!那我算什么?一个笑话吗?!”
滔天的恨意在她心底翻滚,“你等着,这家主之位,迟早是我的!”
云听雪目光清冷,缓缓扫过全场,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云晚柠那一闪而逝的狰狞,自然也没逃过她的眼睛。
云晚柠迅速收敛情绪,脸上瞬间绽开甜美惊喜的笑容,仿佛真是为姐姐高兴。
她快步上前,声音又甜又糯:“太好了!大姐姐你终于醒了!实力还大涨了,真是天佑我云家!恭喜大姐姐!”
她亲昵地围着云听雪转了一圈,忽然眼圈一红,眸中瞬间盈满水光,语带哽咽,情真意切道:“大姐姐,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妹妹心里有多怕,多担心……就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说着,晶莹的泪珠恰到好处地滚落脸颊,脸上却还带着欣慰的笑意,那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动容。
不少族人果然被这番“姐妹情深”打动,面露感慨,甚至有人悄悄拭了拭眼角。
若是从前的云听雪,或许真会心软。但此刻,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云晚柠表演,待她说完,什么也没表示,径直走向左侧主位,安然落座。
云晚柠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独自站在厅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上青红交错,尴尬得无以复加。
她只顾着在心里盘算如何报复,竟未察觉云听雪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会被她轻易蒙骗的姐姐了。
族人们也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待众人重新坐定,云听雪抬眼,目光再次扫过席间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竟与她记忆中另一个世界的云家人别无二致。她压下心头的异样感,不再深思。
这一眼看似平淡,却让许多族人心中打鼓,隐隐不安,甚至手心冒汗——毕竟此前,他们大多都已默认要换掉这位家主了。
静默片刻后,云听雪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云昭凛和云烬川何在?”
云晚柠立刻回过神来,抢着答道,语气笃定,仿佛证据确凿:“大姐姐,你问他们啊……唉,这事说来真是让人寒心。经过多方查证,正是他们父子勾结外族,意图谋害于你!证据确凿,如今正按家规看管着呢。”
她料定云听雪即便心存疑虑,也不会立刻放人,届时她自有后手。
谁知云听雪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对厅外值守的弟子道:“去,将云昭凛和云烬川请来。害我之人,绝非他们。”
这时,坐在下首的云鼎天猛地站起身,急声道:“听雪!不可!我这里有他们勾结江家、意图害你的铁证!”
他以为这般说,总能让她迟疑片刻。
云听雪看向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心底一片冰凉。他何曾真正关心过自己?此刻跳出来,不过是为了维护长房的利益罢了。
她失了耐心,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说不是便不是!难道我亲身经历,还会弄错谁想害我吗?”
——从前的她,确实蠢得可怜,被至亲之人玩弄于股掌,甚至丢了性命。
其他族人本就更愿相信云烬川是清白的,家中多一位天才,对云家大有裨益。
当下便有两位与云昭凛交好的长老起身,朝着拘禁之处走去。
云听雪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声音比方才柔和些许,却带着更冷的意味:“那所谓的‘铁证’,是谁提供的?”
厅内一时寂静,众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云鼎天。
云听雪了然,冷声道:“云家长房长子一脉,在证据未经详查核实之前,便公然指认家人,构陷同胞,此风不可长。即日起,云鼎天一脉,暂移出长房序列。”
“逆女!我是你父亲!你怎敢如此?!”云鼎天勃然大怒,猛地指向云听雪,额角青筋暴起。
“这是我的意思。”主位上的云砚锋猛地一拍案几,声音沉肃,带着不容反驳的威压。
“若非听雪及时醒来,川儿父子便要蒙受不白之冤,我云家也将痛失英才!此番小惩大诫,望尔等谨记——云家乃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等修仙求道,不仅为自身长生,更为护佑族人,强盛家族!”
原本还想求情的族人听到老家主这番话,纷纷噤声。想起这些年云家在云城被各方打压的艰难,好不容易出了两个天才看到希望,谁也不愿再起内讧。
云听雪冷冷瞥了云鼎天一眼,不再多言。这般处置,已是顾全了最后的情面。
她转而将目光投向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云晚柠,声音清晰地下令:“来人,将云晚柠拿下。”
厅内顿时一片哗然!
“大姐姐!你这是何意?”云晚柠瞬间慌了神,眼泪说掉就掉,楚楚可怜地哭诉道,“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啊!大姐姐往日待我那般好,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勾结外人害你?无凭无据,大姐姐刚醒来就如此污蔑妹妹,真让妹妹……心如刀割……”
她唱作俱佳,试图引发众人的同情。
云听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表演,直至她语带哽咽地说完,才第一次毫无保留地释放出筑基巅峰的威压!凛冽的杀机如有实质,瞬间笼罩整个议事厅。
“我也很想知道,”她声音冰寒,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至于证据——”她顿了顿,威压更重几分,压得云晚柠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搜一搜,自然会有。”
这股强大的威压让在场所有人心头巨震,冷汗涔涔,连大气都不敢喘。这就是绝对实力带来的威慑!
云听雪不再看面如死灰的云晚柠,对身旁两名心腹弟子摆了摆手:“去她房中,仔细搜查,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说罢,她安然坐回主位,目光平静却锐利,静静等待着。厅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剩下云晚柠压抑不住的、绝望的细微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