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师前辈!”
柳燕的声音清晰、坚定,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响彻整个回春堂,
“我们刚刚去了城主府,请官方见证,结为夫妻!
这是我们的婚书!现在,我是他明媒正娶、官府认可的妻子!
我,柳燕,以韩岩妻子的身份,签这‘生死契’!请施术!”
她将那张承载着凡俗律法认可、象征着最朴素承诺的婚书,
“啪”地一声拍在诊案之上,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火焰,死死盯着丹师。
轰!
整个回春堂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韩岩浑身剧震,猛地抬头看向柳燕,这个陪伴自己走过无数风雨的女子。
在得知他身患“绝症”、前途尽毁的此刻,
她竟毫不犹豫地选择用凡俗的婚约,将自己与他彻底绑定!
只为获得一个签下那可能让她万劫不复的“生死契”的资格!
巨大的震撼和汹涌的情感瞬间冲垮了他的心防,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
他紧紧抓住柳燕的手,声音哽咽破碎:
“燕儿…你…你何苦如此!何苦啊…” 千言万语,只化作这锥心刺骨的一句。
丹师也彻底愣住了。
他行医数百年,见过太多在生死面前暴露的人性丑恶,也见过情深义重,
却从未见过如此决绝、如此纯粹、以凡俗婚书挑战修真铁律的情义!
那张鲜红的婚书,那并排的名字,那刺目的官印,
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击着他早已被规则磨砺得近乎麻木的道心。
他颤抖着手,拿起那张还带着柳燕体温的婚书,
指尖拂过那鲜红的官印,又看向眼前这对在绝境中紧紧相拥的年轻“夫妻”,
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良久,他长长地、深深地叹息一声,那叹息中充满了动容与无奈:
“罢了…罢了…情之所至,金石为开。
规则无情,人道有义…这契…老夫准你签!准备施术!”
施术的过程紧张得令人窒息。
柳燕以指尖精血混合一缕本源神魂,
在丹师展开的、散发着古老契约之力的玉简上,
郑重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柳燕。
当最后一笔落下,玉简光芒一闪,一股无形的因果之力瞬间缠绕在她与韩岩之间。
她脸色微微一白,仿佛瞬间被抽走了部分生机,但眼神却更加坚定。
丹师神情凝重,取出一根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玄脉探灵针”。
他屏息凝神,将毕生修为凝聚于针尖,在柳燕紧张到几乎停止呼吸的注视下,
极其缓慢、精准地刺入韩岩道基核心那团盘踞的“蚀灵黑斑”之中!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息都无比漫长。
终于,一丝极其细微、带着诡异灰败气息的“疽源”被小心翼翼地引导出来,落入一个特制的玉瓶之中。
丹师立刻开始紧张的检测。
他动用各种秘法,灵光闪烁,符文流转,反复确认。
整个回春堂落针可闻,只有丹师急促的呼吸和韩岩压抑的痛哼。
不知过了多久,丹师紧锁的眉头猛地一松,
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不…不是‘噬道魔疽’!是‘阴煞淤结’!
虽然形态相似,也损伤道基,但此物性质温和许多,并非无解!
只需特定的‘涤煞清淤丹’辅以温和的木属性功法调养,
假以时日,淤结自可化解!有救!有救啊!”
巨大的惊喜如同惊雷般在两人脑中炸开!
“阴煞淤结?不是绝症?!”
韩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岩哥!”
柳燕再也忍不住,猛地扑进韩岩怀中,
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化作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打湿了韩岩的衣襟。
韩岩也紧紧抱住她,这个为他赌上一切的女子,激动得浑身颤抖,语无伦次:
“好了…燕儿…不是噬道魔疽…有救了…谢谢你…谢谢你…”
那张束缚着柳燕的“生死契”玉简,也因探查结果并非最凶险的“噬道魔疽”,
其蕴含的恐怖反噬之力自动消散了大半,只留下淡淡的因果牵连。
回春堂内,弥漫着一种令人动容的、劫后余生的喜悦与温情。
而这一切,都被醉仙居临窗而坐的姚德龙,清晰地“看”在神念之中。
他端着酒杯的手,悬在了半空。
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映着窗外最后一抹残阳,
也映着他那双深邃眼眸中翻涌的、极其罕见的波澜。
那张鲜红的凡俗婚书…
柳燕那不顾一切、以凡俗身份挑战修真规则的决绝…
韩岩那绝望中迸发的滚烫热泪…
劫后余生时紧紧相拥的泣不成声…
这一幕幕,如同最锋利的刻刀,狠狠凿进了姚德龙沉寂了八十年的心湖深处!
他经历过什么?
是前世为了生计劳碌奔波的一生,
是今生初入仙门的卑微,枯坐八十载,修为寸进,
受尽白眼嘲讽,被宗门视为废物的绝望!
是激活系统前,灵力亲和度只有2,连寻人双修获取阴阳值都无人问津的孤独与自卑!
是后来实力突飞猛进,红颜环绕,看似风光无限,
却深知其中掺杂了多少利益交换与为获取系统阴阳值的冰冷!
他拥有洛淼淼的温柔依恋,柳如媚的炽热情愫…但那些情缘,
或多或少都带着修为、利益、系统的影子。
而眼前这对散修道侣呢?
他们修为低微,朝不保夕。
他们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没有同生共死的契约。
他们只有一张凡俗的婚书,一个在绝境中毫不犹豫的选择,
一份纯粹到愿意为对方背负死亡因果、不求回报的情义!
在绝境中爆发出撼动规则的光芒!
这无关长生大道,无关宗门利益,无关系统任务。
这是两个渺小生命在命运的重压之下,对彼此最赤诚、最毫无保留的交付!
“情之所至…金石为开…”
姚德龙低声重复着丹师那句叹息,声音微不可查。
他沉寂的道心,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圈陌生的涟漪。
那是一种久违的、名为“爱情”的情绪。这触动并非儿女情长,
而是对人性中这种纯粹、执着、敢于向死而生的光芒的…
震撼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向往?
他放下酒杯,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
目光再次投向回春堂的方向,眼神已与之前纯粹的旁观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