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颠簸声。喵千岁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致渐渐变换——从熟悉的小镇风貌,到连绵的田野,再到远处黛色的山峦,一路向南,空气里的湿气渐渐重了,连风都带着点温润的暖意。
“江南的水汽重,你要是觉得闷,就多开开窗透透气。”沈砚不知何时掀开车帘进来,手里拿着件厚些的披风,轻轻搭在她肩上,“夜里凉。”
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颈侧,带着点户外的凉意,却让她心头微微一颤。喵千岁拢了拢披风,轻声道:“多谢。”
“陆郎中睡着了?”他目光扫过对面靠在车壁上打盹的陆郎中,放轻了声音。
“嗯,爹年纪大了,经不起车马劳顿。”喵千岁说着,将车窗推开一条缝,清新的草木气息涌进来,混着远处隐约的水声,让人心神一清。
沈砚在她身边坐下,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侧脸,将他额角的疤痕衬得柔和了些,那双总是带着冷意的眼睛,此刻也映着天光,显得格外明亮。
喵千岁偷偷打量着他,忽然想起他说过,要在江南回来后对她说些什么。那句话像颗种子,埋在她心里,随着马车的颠簸,悄悄发了芽。
她在期待什么?又在害怕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傍晚时分,马车停在一家临溪的客栈。推开窗就能看到潺潺的溪水,岸边栽着垂柳,枝条依依,已经有了点江南的韵味。
“尝尝这个。”沈砚端来一碗刚出锅的馄饨,汤里飘着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店家说这是本地特色,用溪里的虾做的馅。”
喵千岁尝了一口,鲜美的滋味在舌尖化开,确实比镇上的馄饨多了几分清冽。“很好吃。”她由衷地说。
“喜欢就多吃点。”他看着她,眼里的笑意像溪水般温柔。
晚饭后,陆郎中在房里休息,喵千岁沿着溪边散步。月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像撒了满地碎银。沈砚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手里拿着盏灯笼,暖黄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在想什么?”他问。
“想起一些以前的事。”喵千岁望着溪水,声音很轻,“以前也来过类似的地方,也是这样的夜晚,有人牵着我的手,说溪水能映出最真心的人。”
沈砚握着灯笼的手紧了紧,沉默片刻,轻声道:“是……送你项链的那个人?”
“嗯。”喵千岁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银饰,“他叫陆时衍,是个医生,很温柔,也很固执。”
她第一次在沈砚面前提起陆时衍,那些藏在心底的记忆像被打开的闸门,涌出来时竟带着些释然。原来倾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沈砚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偶尔嗯一声,像是在认真感受那些他未曾参与的过往。
“他走的时候,说让我好好活着,带着他的份一起。”喵千岁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我总觉得,好像丢了什么,怎么走都觉得空落落的。”
“不丢。”沈砚忽然开口,声音很沉,“他就在你心里,陪着你呢。就像这溪水,看着是流走了,其实早就融进了大地,变成了云,变成了雨,一直都在。”
喵千岁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眼里,映着她的影子,还有些她看不懂的深情。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不再是空落落的疼。
“谢谢你,沈砚。”她轻声说。
“叫我阿砚吧。”他看着她,眼神认真,“镖局的兄弟都这么叫我。”
“阿砚……”她试着叫了一声,舌尖仿佛都带着点暖意。
他笑了,那笑容在月光下格外清晰,像冰雪彻底消融,露出了底下最温润的质地。
两人沿着溪边慢慢走着,灯笼的光晕在地上轻轻晃动,偶尔有晚风吹过,带来柳丝的轻拂,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脚步声和心跳声。
回到客栈时,沈砚忽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她。是块玉佩,比上次那块枫叶玉佩更小些,玉质温润,雕着一朵小小的桂花,花瓣清晰,栩栩如生。
“路过镇上的玉器铺,看到这个,觉得你会喜欢。”他有些不自然地说,“不算什么贵重东西。”
喵千岁捏着玉佩,指尖能感受到那份细腻的凉,还有他残留的体温。这是他送她的第三样东西了——野桂花,木刻桂花叶,还有这枚桂花玉佩。
他总是用这样沉默的方式,将她的喜好记在心里。
“我很喜欢。”她抬头对他笑,眼里的水汽已经散去,只剩下清亮的光。
回到房间,喵千岁将玉佩放在枕边,与那枚银桂花叶项链并排躺着。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玉的温润与银的清辉交相辉映,像两个不同的时空,在此刻温柔相拥。
她想起沈砚说的话,想起他眼里的认真,想起他叫她名字时的温柔。心里那点模糊的期待,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或许,她真的可以试着往前走了。带着陆时衍的爱,也带着眼前这个人给予的温暖,在这片熟悉又陌生的江南土地上,重新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
窗外的溪水还在潺潺流淌,像在诉说着未完的故事。喵千岁闭上眼睛,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梦里似乎又闻到了桂花香,这次不再是回忆里的甜,而是带着点崭新的、让人安心的暖。
江南路远,可只要身边有值得期待的人,再远的路,也会变得温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