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了青石板路,也给回春堂的屋檐镶上了层白边。药铺里生了炭火,暖意融融,喵千岁坐在炉边翻药书,偶尔抬头看向窗外,雪粒子打在窗纸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这天儿说冷就冷,”陆郎中裹紧了棉袄,“前几日还说沈壮士怎么还不回来,这雪一封山,怕是更难走了。”
喵千岁握着书卷的手指紧了紧,没说话。沈砚走了快一个月,起初还有镖局的人来送过信,说他在邻县处理些事,之后便没了音讯。如今大雪封山,她心里那点不安,像炉边的水汽,渐渐弥漫开来。
傍晚时分,雪小了些,巷口传来熟悉的马蹄声,只是比往日更显疲惫。喵千岁心头一跳,快步走到门口,果然看到沈砚牵着马站在雪中,玄色衣袍上落满了雪,连眉梢都沾着白,却依旧挺拔如松。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连自己都没察觉。
沈砚抬头看到她,冻得有些发紫的脸上露出丝笑意,像冰雪初融:“回来了。”
他身后跟着两个镖局的兄弟,都带着伤,显然是经历了一场硬仗。“陆郎中,麻烦给兄弟们看看伤。”沈砚把马交给同行的人,搓了搓冻僵的手,走进药铺。
炭火的暖意裹了上来,他才感觉浑身的寒气渐渐散去。喵千岁递过一杯滚烫的姜茶,他接过来一饮而尽,暖意从喉咙一直淌到心里。
“黑风岭的山匪解决了?”陆郎中正在给受伤的镖师处理伤口,抬头问道。
“嗯,”沈砚点头,语气里带着点疲惫,“领头的被我们擒了,剩下的散了,往后这条路该太平些了。”
喵千岁看着他手背上的冻疮,还有眼角新添的细小伤口,心里一紧:“你也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他笑了笑,想活动下肩膀,却疼得皱了眉。
“还说不碍事。”喵千岁拉着他到里间,“坐下,我看看。”
她解开他的衣襟,看到肩后的伤口有些红肿,像是赶路时扯到了。“跟你说过别太急,偏不听。”她一边嗔怪,一边拿出药膏,指尖轻轻涂抹在伤口周围。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暖意,沈砚僵着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闻着她发间淡淡的药香,忽然觉得这一路的风霜都值了。
“路上耽搁了些时日,”他低声解释,“在邻县遇到些事,顺便把那批赈灾药材送过去了。”
“平安就好。”喵千岁低着头,给他包扎伤口,声音很轻,却带着踏实的暖意。
处理完伤口,陆郎中留他们在药铺吃饭。热腾腾的火锅端上来,里面煮着白菜、豆腐和几片腊肉,汤汁翻滚着,冒着白汽。镖局的兄弟们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说笑着黑风岭的事,气氛热闹得很。
沈砚坐在喵千岁身边,她总在悄悄往他碗里夹菜,烫得他指尖发红,心里却暖烘烘的。他看着她被热气熏得微红的脸颊,忽然觉得,这烟火气十足的小药铺,比任何华丽的客栈都要让人安心。
饭后,雪又下了起来。镖局的兄弟们在里间歇息,沈砚帮着收拾碗筷,喵千岁正在炉边烤着什么,香气甜甜的。
“在烤什么?”他走过去问。
“桂花糕,”她笑着拿起一块递给他,“用你上次送的桂花做的,留了些干的,想着你回来能吃上热乎的。”
烤过的桂花糕带着焦香,甜得更醇厚。沈砚咬了一口,看着她眼里的笑意,忽然伸手,替她拂去落在肩头的一缕碎发。
他的指尖带着点烫,触到她的皮肤时,两人都愣了一下。空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变了,炭火噼啪作响,窗外雪花簌簌,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我……”沈砚想说什么,却被喵千岁躲开了。
她转过身,假装整理炉边的柴火,耳根却红透了。心跳得像擂鼓,她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悄改变,像这炉里的火,越烧越旺。
沈砚看着她的背影,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最终还是收了回来,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她心里的那道坎,没那么容易过去。而他,愿意等。
雪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清晨,整个镇子都白了。沈砚要回镖局了,喵千岁送他到巷口。
“过几日,我再来看你。”他看着她,眼神认真。
喵千岁点了点头,递给他一个布包:“里面是冻疮膏,还有些桂花糕,路上吃。”
“好。”他接过布包,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握住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看着他策马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喵千岁站在巷口,很久才转身回铺。炉子里的火还旺着,烤桂花糕的香气还在,心里那片原本空落的地方,似乎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她走到柜台前,看着那块桂花木叶牌和银项链,忽然笑了。或许,有些过往不必刻意忘记,有些未来也可以试着期待。
就像这冬天的雪,虽然寒冷,却也预示着来年的春天。而她与沈砚之间,或许也正有一场暖意,在冰雪之下,悄悄滋生,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刻。
窗外的雪还在下,药铺里的暖意却越来越浓,混着药香与桂香,在空气里酿成了一种新的味道,叫做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