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喵千岁是被窗帘缝隙钻进来的阳光刺醒的。
她猛地坐起身，头顶撞到了床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指尖下意识摸向头顶，触感是柔软的发丝，而非记忆里江南客栈那张雕花床的木棱。
环顾四周，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身处何地——陆时衍家的客房。
房间收拾得简洁，浅灰色的床单被罩带着淡淡的洗衣液清香，墙角立着个白色衣柜，柜门上镶着的穿衣镜正映出她此刻睡眼惺忪的模样。牛仔裙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柜上，旁边摆着一套叠好的浅粉色棉质睡衣，领口绣着朵小小的玉兰花。
这大概是陆时衍准备的。
喵千岁捏着睡衣领口蹭了蹭，布料柔软得不像话，比她穿过的任何一件丝绸寝衣都舒服。换衣服时，指尖触到后腰，忽然想起昨夜洗澡的窘迫——那个叫“热水器”的东西，她研究了足足一刻钟才弄明白怎么调水温，最后还是隔着门喊了陆时衍两声，才总算没洗成冷水澡。
走出房间时，客厅传来轻微的响动。陆时衍正系着围裙站在开放式厨房的灶台前，晨光勾勒着他挺直的肩背，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煎锅上腾起薄薄的白雾，裹着鸡蛋的焦香漫过来。
“醒了？”他回头时，锅铲还在手里颠了一下，金黄的蛋饼在空中翻了个面，稳稳落回锅里，“洗漱台有新的牙刷和毛巾，在镜子旁边。”
喵千岁应了声，走到卫生间。镜子上方的置物架上，果然摆着一套粉色的洗漱用品，连牙膏都是水果味的。她挤牙膏时，泡沫沾到唇角，甜丝丝的草莓味漫开来，让她想起前个世界里，那个总爱往她手里塞糖葫芦的小世子。
心头忽然泛起一阵钝痛，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
等她洗漱完出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两碗白粥冒着热气，旁边是煎得金黄的蛋饼，碟子里盛着切好的草莓，红得发亮，水珠还挂在果皮上。
“尝尝看。”陆时衍解下围裙，拉开椅子坐下，“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喵千岁拿起勺子舀了口粥，温热的米粥滑进喉咙，带着淡淡的米香。她小口小口喝着，目光落在陆时衍手上——他正用叉子叉起颗草莓，指尖捏着叉子柄转了半圈，动作优雅得不像个医生，倒像她曾在某个世界见过的贵族公子。
“陆先生是医生？”她忽然想起昨天在医院门口他说的话。
“嗯，心外科。”陆时衍抬眸，琥珀色的眸子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澈，“昨天轮休，正好在门口遇见你。”
喵千岁“哦”了一声，又咬了口蛋饼。蛋饼边缘微焦，中间却嫩得流心，咸淡刚好。她忍不住多吃了两口，抬眼时撞见陆时衍正看着她，嘴角噙着点笑意。
“很好吃。”她赶紧说，脸颊有点发烫。在以前的世界，她吃饭向来是慢条斯理的，哪像现在这样狼吞虎咽。
“喜欢就多吃点。”陆时衍把装草莓的碟子往她面前推了推，“等会儿我要去医院，你要是想出去转转，我可以把钥匙留给你。或者……你想先找份工作？”
找工作。这三个字让喵千岁愣了愣。
她在江南时，是被书生捧在掌心里的姑娘，每日只需抚琴作画；在前个民国世界，是军阀公子的心上人，衣食无忧。从未想过要自己挣钱谋生。
“我……”她捏着勺子的手紧了紧，“我不知道能做什么。”
陆时衍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了几下递到她面前。屏幕上是个招聘软件的页面，上面列着各种职位：服务员、文员、花店店员……
“你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他声音温和，“慢慢来，不着急。”
喵千岁盯着屏幕上那些陌生的字眼，指尖在玻璃上轻轻点了点。目光扫到“花店店员”时，停住了。
她喜欢花。在江南的院子里，她种过满架的蔷薇；在民国的洋房里，军阀公子总爱给她带最新鲜的玫瑰。
“这个……或许可以试试。”她小声说。
陆时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了：“正好，我家附近就有家花店，老板是我朋友，我帮你问问？”
他说着，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语气轻松地和对方聊了几句，挂了电话后对她说：“老板说今天下午可以去面试，她正好缺人。”
喵千岁心里一暖，抬头看向陆时衍，想说句谢谢，却见他忽然起身，从玄关的柜子上拿起个小小的银色盒子递给她。
“这个给你。”盒子打开，里面是部白色的手机，“方便联系。密码是四个零，我把我的号码存进去了，有急事可以打给我。”
她接过手机，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有些不知所措。在她经历过的世界里，最快的通讯方式是飞鸽传书，或是电报，从未见过这样能随身携带的“小盒子”。
“我……不会用。”她坦白道。
陆时衍失笑，拉过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拿起手机耐心教她：“你看，按这里是开机，这个是拨号键，想打电话的时候……”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手指修长，在屏幕上轻轻点划，每一个动作都清晰缓慢。喵千岁听得认真，鼻尖却忽然闻到他身上的气息——雪松香混着消毒水味，和昨天在医院门口闻到的一样，却似乎多了点清晨阳光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陆时衍停下动作：“大概就是这样，会了吗？”
喵千岁点头，试着按他教的方法拨了他的号码。他口袋里的手机立刻响了起来，铃声是段轻快的钢琴曲。
“很好。”他笑着拿回自己的手机，“下午我让同事顺路带你过去面试，她叫林薇，是个很热心的护士。”
吃过早餐，陆时衍去上班了。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喵千岁一个人。
她走到阳台，看着楼下穿梭的车流和行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陌生的世界，陌生的规则，连呼吸的空气都带着陌生的味道。可不知为何，却没有想象中的恐慌。
或许是因为那碗温热的白粥，或许是因为那部被耐心教着使用的手机，又或许，是因为那个琥珀色眸子里总带着笑意的男人。
她拿起手机，按照陆时衍教的方法，小心翼翼地解锁。屏幕亮起，壁纸是片湛蓝的海，海浪拍打着沙滩，阳光洒在水面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忽然想起刚才陆时衍教她用手机时，她问他：“这个小盒子里，为什么能装下那么多人的声音？”
他当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琥珀色的眸子里像是落满了星光：“等你慢慢熟悉这个世界，就知道了。”
喵千岁低头看着屏幕上那片海，忽然觉得，或许这个世界，也没那么难适应。
她转身回屋，决定先研究一下那个叫“电视”的黑匣子——昨天晚上陆时衍打开时，里面竟然有人在说话跳舞，实在神奇得很。
客厅的沙发很软，她陷在里面，拿起遥控器胡乱按了几下。屏幕上闪过各种画面，有穿着古装的人在打斗，有穿着西装的人在演讲，还有一群孩子在草地上奔跑。
忽然，画面定格在一个花店的镜头里。五颜六色的花束摆得整整齐齐，店员正笑着给顾客包装鲜花。
喵千岁的心跳漏了一拍。
也许，下午的面试会顺利呢？
她拿起手机，学着陆时衍的样子，轻轻按了下屏幕下方的圆形按钮。屏幕暗下去，映出她带着点期待的脸。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地板上，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