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寒来暑往,黑纹山脉的树叶绿了又黄,积雪融了又落,转眼便是十数年。
部落的帐篷换了新的兽皮,篝火堆的位置添了层厚厚的灰烬,当年围着喵千岁撒娇的幼崽们,如今已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兽人——斑成了部落里最勇猛的豹族猎手,那几只小狼崽也成了守卫栅栏的中坚力量,连当年那只九尾灵狐幼崽,都已长出蓬松的九条大尾巴,时常拖着一身银白绒毛来帐篷前,蹭喵千岁手里的浆果。
喵千岁的眼角添了几道浅浅的细纹,笑起来时像漾开的水波,温柔得沉淀了岁月的暖意。她不再像年轻时那样追着毛团跑,更多时候,是坐在帐篷前的兽皮垫上,看着苍教部落里的新幼崽们辨认草药,指尖偶尔会摩挲着木盒里那撮最早收藏的、苍的颈侧绒毛。
那绒毛早已失去当年的光泽,却被她用细布层层裹着,像藏着一段滚烫的时光。
苍也不再是当年那个身形挺拔、兽毛油亮的青年兽人了。他的肩背依旧宽厚,却添了几分沉稳的弧度,金棕色的兽毛间染上了些许银白,尤其是耳后和尾尖,像落了层不易察觉的霜。狩猎时,他不再冲在最前,而是站在高处指挥,琥珀色的眼眸里沉淀了岁月的智慧,看向喵千岁时,却依旧带着当年那般滚烫的温柔。
“首领,苍婶,今天猎到了只雪貉兽,毛特别软,给苍婶送来做个新垫子。”年轻的兽人捧着一团雪白的绒毛走进来,脸上带着憨厚的笑。
喵千岁笑着接过,指尖拂过那蓬松的毛团,触感熟悉得让她想起初遇时的雪团。她抬头看向正在帮幼崽处理伤口的苍,扬声喊:“苍,过来帮我看看,这毛够不够做个双人垫?”
苍回过头,脸上沾着点草药汁,闻言笑着走过来,自然地坐在她身边,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够了,再掺点云绒兽的毛,冬天垫着暖和。”他的指尖划过她的鬓角,带着薄茧的触感蹭过皮肤,比年轻时多了几分粗糙,却也更让人安心。
两人凑在一起,用韧草将雪貉兽毛和云绒兽毛缠在一起,动作默契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苍的手背青筋微显,兽毛间的银白格外清晰;喵千岁的手指依旧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指尖沾着几根雪白的绒毛。
“还记得当年你第一次摸我绒毛的样子吗?”苍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沙哑,却依旧温和。
喵千岁的脸颊微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都多少年了,还说。”嘴上这么说,记忆却像开了闸的洪水——月光下他颈侧的绒毛,指尖触到时那瞬间的悸动,还有他耳尖悄悄泛起的红,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怎么能忘,”苍低笑出声,尾尖轻轻勾住她的手腕,那上面还戴着当年结契时的骨环,只是颜色已变得温润,“当时我就想,这雌性胆子真大,刚认识就敢摸首领的毛。”
“那不是因为你的毛太软了嘛。”喵千岁哼了一声,伸手拂过他耳后的银白兽毛,“现在也软,就是多了点白霜。”
苍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她的指尖,像年轻时无数次做过的那样:“那也是为你熬的白霜。”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喵千岁的眼眶微微发热。她反手握紧他的手,感受着掌心粗糙的纹路和熟悉的温度,看着他眼角同样染上的细纹,忽然觉得,岁月从未带走什么,只是把那些滚烫的心动,酿成了更醇厚的温柔。
傍晚时分,部落里燃起了篝火,年轻的兽人围着火焰唱歌跳舞,幼崽们追逐打闹,像极了当年的他们。喵千岁靠在苍的肩上,看着火光映在他鬓角的银白兽毛上,泛着温暖的光泽。
“累了吗?”苍侧过头问,声音放得很轻。
“有点。”喵千岁往他怀里缩了缩,像只贪恋温暖的猫,“想起刚结契那会儿,你非要带我去山顶看月亮,结果下了大雨,两人淋成了落汤鸡。”
“你还说,”苍低笑,指尖拂过她的发顶,“当时你变成毛团,死死扒着我脖子不放,毛全湿透了,像只落汤猫。”
“那还不是因为你跑太慢了!”
两人低声说笑,声音被淹没在篝火旁的欢笑声里,却像一首只有彼此能听懂的歌谣。
夜渐深,苍抱着睡着的喵千岁往帐篷走。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口,呼吸平稳,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他的步伐很慢,尾尖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石子,生怕惊醒了怀里的人。
月光透过树梢洒下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年轻时无数次并肩走过的那样。苍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人,感受着怀中小小的重量,心里忽然无比安宁。
岁月或许染白了他的兽毛,刻深了她的眼角纹,却从未改变过掌心相触的温度,和彼此眼底那抹化不开的温柔。
他们的故事,早已从年轻时的心动与雀跃,变成了此刻的相依与相守,像那床用岁月绒毛铺就的垫子,柔软,温暖,足以抵御往后所有的寒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