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良久。
那些原本还存着几分心思、想趁机在南宁王面前露脸的官员和家眷们，此刻全都噤若寒蝉，后背冷汗涔涔。
尤其是刘萱和她那几位同伴的父亲，脸色惨白如纸，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自家丢人现眼的女儿拖回来，再跪地磕头请罪！他们心里把黎梦染骂了千百遍，若不是这个祸水，怎会惹得南宁王当众发如此大的火？！
黎渊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低着头，手指在袖中捏得发白。这个逆女！这个煞星！她不仅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竟敢在宫宴上如此放肆，公然指挥皇子，还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
他简直想当场刮了她的心都有了！他只盼着陛下龙颜大怒，狠狠惩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然而，高坐龙椅上的皇帝，在最初的惊讶过后，非但没有发怒，反而……露出了一副极其感兴趣、甚至带着点八卦的笑容？
他捋着胡须，看着台下自家儿子那副瞬间从冷面阎罗变成求表扬的大型犬模样，再看看黎梦染那一脸“麻烦解决了我继续吃饭”的淡定，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洪亮的笑声打破了殿内凝滞的气氛：
“哈哈哈哈！好！好啊！”皇帝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语气里满是揶揄和……欣慰？“看来朕的皇儿跟黎小姐这感情……挺不错嘛！年轻人，就是该这般直爽痛快！”
众人：“？？？”陛下您是不是对“直爽痛快”有什么误解？这明明是嚣张跋扈、目无尊卑啊！
顾泽远被他爹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气得暗暗瞪了他一眼——都怪他非要办什么宫宴，招来这些烦人的苍蝇，差点惹他的染染不高兴了！
皇帝全当没看见儿子埋怨的眼神，反而觉得更有趣了。他笑眯眯地看向黎梦染，故意问道：
“黎家丫头啊，朕记得，你与太子的婚约已经解除了。如今……不知心中可有其他心仪之人啊？”他这话问得，简直是明知故问，就差直接把“你是不是看上我儿子了”写在脸上。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到黎梦染身上。
黎梦染放下筷子，优雅地擦了擦嘴角。起身？行个礼算是给皇帝面子。要她跪？那是不可能的。
她站得笔直，目光平静地迎向皇帝探究又带着笑意的眼神，声音清晰，没有丝毫扭捏羞涩，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有啊。”
她顿了顿，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好奇目光中，非常自然地抬起手，用纤细的手指指向身旁瞬间僵住的顾泽远：
“不就在这么。”
“轰——！”
这话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让整个大殿再次炸开了锅！虽然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猜测，但如此直白、如此大胆、在宫宴上当着陛下和所有人的面直接指认，这简直是……惊世骇俗！
而被指着的顾泽远，整个人都懵了。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黎梦染，凤眸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惊喜，声音都因为过度激动而带上了颤抖：
“染……染染？你……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次！你说……你心仪于我？！是真的吗？你真的……”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抱住她，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看着他这副高兴得快傻掉的样子，皇帝简直没眼看了，嫌弃地别开脸。唉，没出息！真是太没出息了！被人家小姑娘一句话就哄得找不到北了！
可是……能怎么办呢？谁让自家儿子这条命，甚至这身好转的伤病，都是人家儿媳妇救回来的呢？皇帝心里美滋滋地想着，看黎梦染的眼神越发满意了。
嗯，这儿媳妇，够霸气，够直接，和他儿子真是绝配！
“好！好！好！”皇帝连说三个好字，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洪亮的声音响彻大殿，“佳儿佳妇，天作之合！朕心甚慰！既然如此，朕今日就做主了！”
他大手一挥，帝王威严尽显：“传朕旨意！丞相黎渊之嫡女黎梦染，聪慧敏捷，端庄淑睿（陛下您确定？），与南宁王顾泽远情投意合，堪称良配。特赐婚于二人，择吉日完婚！钦此——”
这道旨意一下，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最高兴的莫过于顾泽远，他激动得差点忘了礼仪，只想紧紧抱住身边的黎梦染，最后还是强行忍住，只是那亮得惊人的眼睛和上扬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而黎渊，在经历最初的错愕和对女儿大胆言论的愤怒后，听到皇帝竟然真的当场赐婚，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
南宁王！陛下最宠爱的儿子！身体康复后极有可能……他的女儿要成为南宁王妃了！那他黎渊就是未来的国丈！这是何等荣耀！何等权势！之前那点不快立刻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立刻出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磕头谢恩：“臣！臣黎渊，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权倾朝野的美好未来。
然而，他这感恩戴德的话音刚落，一个清冷又不合时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带着明显的嘲讽：
“关你什么事？”
众人一愣，循声望去，只见黎梦染依旧站得笔直，连膝盖都没弯一下，正用一种看跳梁小丑的眼神看着跪在地上的黎渊。
她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陛下是给我和顾泽远赐婚。谢恩？轮得到你来谢？你以什么身份？一个从小对我不闻不问、任人欺辱、恨不得我死在外面的爹？还是觉得这婚事能给你带来好处，所以迫不及待想来沾光的丞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