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光吧!少年!》训练基地的夜晚,并不总是寂静的。对于大多数渴望出道的练习生而言,夜晚是追赶差距、加练巩固的黄金时间。灯火通明的练习室里,总能看到挥汗如雨的身影,听到不绝于耳的歌声和节奏声。
王撕聪,作为“努力”的代名词,自然是这些深夜练习室的常客。他的训练服早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头发也湿漉漉地耷拉着。他刚刚结束了一段高强度的舞蹈练习,正靠在镜子墙上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
练习室里回荡着其他几个练习生练习的声音,但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角落里一个与这奋斗氛围格格不入的身影。
江城。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进了这间练习室,没有换训练服,还是那身宽松舒适的常服。他也没在练习,甚至没在玩手机。他就那么盘腿坐在角落的软垫上,手里拿着节目组提供的那把质量尚可的琵琶,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琴弦。
不成调,甚至算不上旋律,只是一些零散、随意的音符,叮叮咚咚,如同山间偶尔滴落的泉水,在这充满了规整节拍和激昂歌声的空间里,显得异常突兀,却又奇异地不让人觉得吵闹。
王撕聪看着江城那副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悠闲模样,再对比一下镜子里自己狼狈疲惫的样子,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嫉妒吗?有的。他拼尽全力,钢琴弹得一丝不苟,舞蹈跳到力竭,得到的关注和认可,却不及对方随手弹奏一曲的零头。
不甘吗?也有的。他信奉努力必有回报,可江城的出现,仿佛在嘲笑他这种信仰的天真。
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迷茫和……好奇。
他想不通。为什么有人可以如此轻松地拥有他梦寐以求的一切?为什么有人可以对成败、对前途如此漠不关心?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松弛感和底气,究竟从何而来?
这种纠结已经困扰他好几天了。他看着网络上对江城的各种解读,从“摆烂王”到“艺术大师”,从“资本棋子”到“宿慧觉醒”,越看越糊涂。他觉得,也许只有当面问一问,才能解开一些心中的谜团。
深吸一口气,王撕聪拿起毛巾擦了擦汗,鼓起勇气,朝着那个角落走去。
琵琶零散的音符在他走近时停了下来。江城抬起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点询问,但没有被打扰的不悦。
“城哥,”王撕聪开口,声音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还有些微喘,“你……是在为下次舞台准备吗?”他找了个最寻常的开场白。
江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琵琶,又抬头看他,回答得理所当然:“不是,消化食儿。”
王撕聪:“……” 果然。他早该想到的。
他一时语塞,准备好的说辞卡在了喉咙里。他看着江城那平静无波的脸,忽然觉得,自己那些关于努力、关于前途、关于竞争的焦虑,在对方这种近乎“超然”的态度面前,显得格外沉重和……可笑。
他沉默了几秒,决定不再绕圈子。他在江城旁边的垫子上坐了下来,距离不远不近。
“城哥,”王撕聪的声音低了一些,带着一种难得的、近乎求教的困惑,“我……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江城挑了挑眉,似乎有点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问。”
“你……”王撕聪斟酌着用词,生怕冒犯,“你好像对很多事情,都不是很在意。比赛,排名,签约……还有别人的看法。你是怎么做到的?”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羡慕,“我感觉,你活得很……轻松。”
这是他观察江城这么久,最直观的感受。没有压力,没有焦虑,仿佛一切都云淡风轻。
江城听了他的问题,没有立刻回答。他随手拨了一下琵琶弦,发出一个清越的单音,然后在余音袅袅中,才慢悠悠地开口:
“在意,有用吗?”
他的声音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王撕聪一愣。
江城继续道,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在意排名,排名就会变高?在意别人看法,别人就会喜欢你?在意签约,就能签个好公司?”他摇了摇头,总结道,“麻烦,而且没用。”
他的逻辑简单到近乎粗暴,却让王撕聪一时无法反驳。
是啊,在意,除了增加自己的内耗和焦虑,似乎并不能改变客观事实。
“可是……不努力,不去争取,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王撕聪忍不住反驳,这是他信仰了十几年的准则。
江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没说不争取。”江城纠正他,“该我的,跑不掉。不是我的,争不来。”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而且,争的过程,太麻烦。”
王撕聪再次语塞。他发现自己和江城的思维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江城似乎有一套自成体系的、极度简化的生存哲学。
“那……你的琵琶,还有古筝,那么厉害,也是……‘该你的’?”王撕聪忍不住问出了那个盘旋在无数人心头的疑问。
江城沉默了一下。系统提供的“前世宿慧(伪)”的解释在他脑海中闪过,但他觉得跟王撕聪说这个,更麻烦。
于是,他采用了更省事的说法:“嗯,算是吧。”
王撕聪看着他坦然承认的样子,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这得是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如此平静地接受和看待自己这身惊世骇俗的技艺?没有炫耀,没有负担,仿佛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他忽然想起网络上那个关于“宿慧”的讨论。以前他觉得是无稽之谈,但此刻,看着眼前这个完全无法用常理解读的江城,他内心深处,竟然隐隐有些动摇了。
难道,这世上真的存在生而知之者?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其他练习生隐约的歌声和节拍声从远处传来。
王撕聪看着江城又开始随意拨弄琵琶弦,那姿态,与其说是在演奏乐器,不如说是在玩一个有趣的玩具。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种拼了命想要证明自己、想要得到所有人认可的心态,在江城这种“本自具足”的状态面前,显得格外辛苦和……渺小。
他追求的,是外界的认可和成功的标签。
而江城,似乎本身就活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成功”。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王撕聪低声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明白的不是具体该怎么做,而是某种心态上的可能性。也许,他不需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江城闻言,没什么表示,只是又拨了一下弦,发出一个短促的音。
王撕聪站起身,感觉心情复杂,但似乎又轻松了一点。他对着江城点了点头:“谢谢城哥,不打扰你……消化食儿了。”
江城“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王撕聪转身离开,步伐不像来时那么沉重。他依然会努力,这是他的选择和他的路。但他或许可以尝试,在努力的同时,放下一些不必要的执着和焦虑。
而角落里的江城,在王撕聪离开后,停下了拨弦的手指。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叮!宿主以极具个人风格的‘懒人哲学’成功影响了努力型代表王撕聪的心态,轻微动摇了其‘内卷’信念,为节目组乃至更广泛范围内传递‘反内卷’思想做出贡献。奖励现金:+200,000元。特殊效果:【松弛感光环(微弱)】——宿主周身一定范围内,小幅降低他人焦虑与紧张情绪。(被动生效)】
江城看了一眼提示,没什么感觉。他只是在想,刚才光顾着“消化食儿”和应付王撕聪,忘了喝水。
有点渴了。
他放下琵琶,站起身,慢悠悠地朝练习室外的饮水机走去。
至于王撕聪明白了什么,又是否被他的“哲学”影响……
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现在想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