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仙子转身离开天枢殿,脸上那层维持的礼节性平静瞬间冰消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轻视的愠怒和更深的不解。云天罡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闭关?在倾云峰?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玉清境乃修真界灵力至纯至净之所,更是萧沉师兄修行千年的根本之地。若他真需闭关疗伤,何处能比玉清境更适合?何须屈尊降贵,留在这天衍宗,留在那个传闻性情乖张、行事粗鄙的楚倾地盘上?这借口寻得未免太过拙劣!
她心中冷哼,身形却未停,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月白流光,如同融入夜风的轻纱,悄无声息地避开了那些在外围巡逻、神色紧张的天衍宗弟子。掠过那些弟子头顶时,她甚至能听到他们压低声音的、充满恐惧与茫然的议论。
“快看!那火光……太可怕了!”
“倾云殿怎么会……”
“都闭嘴!严守岗位!宗主有令,不得议论!”
听着这些蝼蚁般存在的弟子们惶惶不安的言语,凌波仙子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蔑视。真是井底之蛙,区区一场火灾,便能让他们乱成这般模样。天衍宗……要不是为了萧师兄,这不堪造就之辈群集之地。她才不会屈尊降贵到此。
越靠近倾云峰,那灼热狂暴的气息便越发清晰,空气中弥漫着灵力被焚毁的焦糊味。她悬浮在半空,看着下方已成一片赤红火海的主殿废墟,美眸中先是闪过一丝震惊,随即被更深的疑虑取代。楚倾……这女人果然如传闻一般是个疯子!竟真的狠得下心焚毁自己的根基?她到底想做什么?萧师兄呢?他若真在此地,以他的修为和心性,怎会容许楚倾如此胡作非为?
除非……除非那令人作呕的炉鼎传闻,并非空穴来风!想到萧沉那般清冷孤高、如皎月寒霜般的人,可能被楚倾用某种卑鄙手段胁迫、控制,甚至……凌波仙子的心就如同被毒针刺穿,涌起一股混合着嫉妒、愤怒和强烈担忧的情绪。
不!她绝不允许!萧沉师兄只能是那个高悬于九天之上、清冷不容亵渎的剑尊!任何试图沾染他、玷污他的人,都该死!
她强压下心中的翻涌,神识如同精细的梳子,仔细扫过整个倾云峰。很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后山那片区域不同寻常的灵力波动——一道强大的、散发着与楚倾同源气息,却更加厚重凝实的封印结界!
找到了!
凌波仙子心中一凛,立刻化作流光朝着后山结界疾驰而去。萧师兄一定在里面!一定是楚倾那个疯女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他囚禁于此!
她落在结界边缘,伸出手,试图触碰那层看似柔和的光华。然而,指尖还未真正触及,一股沛然防御、带着楚倾鲜明意志的坚韧力量便猛地将她弹开,震得她手腕微微发麻。
好强的结界!楚倾为了囚禁萧师兄,竟不惜耗费如此心力!
“萧师兄!萧沉师兄!你在里面吗?我是凌波!”她提高声音,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与颤抖,在结界外呼唤。她期盼着能听到那熟悉又令人心安的清冷声音,哪怕只是一句“无事”。
然而,结界之内,一片令人心慌的静谧。只有溪流潺潺,桃花在夜风中无声摇曳,仿佛一片被时光遗忘的净土,与外界的冲天烈焰和喧嚣彻底隔绝。这诡异的宁静,更加深了凌波仙子心中的不安。
在她几乎要被这死寂逼得动用更强手段时,她的目光猛地穿透那略显透明的结界光华,死死定格在了溪边那块光滑的青石之上!
那里,静静地坐着一个身影。
一袭简单的青色布衣,难掩其清癯挺拔的身姿。墨发以一根素玉簪一丝不苟地束起,几缕碎发垂落颈侧,更添几分遗世独立的孤高。仅仅是一个背影,便仿佛凝聚了千年的风霜与冰雪,带着一种令她魂牵梦萦了无数日夜、却始终遥不可及的风姿。
是萧沉!真的是他!
千年的执着,千年的仰望,在此刻看到这个背影的瞬间,化作了巨大的狂喜与酸楚,几乎让她落下泪来。他没事!他就在这里!
可是……为什么只有他一人?楚倾那个贱人呢?她对他做了什么?
“萧师兄!”她再次呼唤,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哭腔,“你还好吗?你一出关就不见人影,要不是收到云天罡的传信,我在哪都找不到你!”
“萧师兄,倾云峰为何会起火?外面……外面都在传你和楚倾的事,那炉鼎之说究竟是真是假?你告诉我!”
她紧紧盯着那个背影,期盼着他能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在她呼唤时,淡淡地回眸,或是用那清冽如寒泉的声音,简洁地回应她一句。哪怕依旧疏离,也好过此刻这令人心死的沉默。
然而,没有。
青石上的身影,如同亘古存在的磐石,纹丝不动。连衣袂都未曾被山风吹拂起一丝涟漪。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仿佛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对外界的一切呼唤、质问、乃至那映红了半边天的、仿佛能焚尽一切的烈焰,都置若罔闻。
这彻底的漠视,比任何言语的拒绝都更让凌波仙子难以承受。
“萧师兄!你回答我!”她不甘心地提高了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精纯的玉清灵力,试图穿透这该死的结界,“是不是楚倾强迫于你?是不是她用卑鄙手段囚禁了你?你告诉我!我玉清境定会为你做主,踏平这倾云峰也要救你出去!”
依旧是一片死寂。
只有结界光华在她激动的灵力冲击下,泛起一圈圈细微的、无声的涟漪,仿佛在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和一厢情愿。
那个背影,始终未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