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殿,日暮西山,光影婆娑。
宗主云天罡娓娓道来:“古籍残卷中有隐晦提及,烬灵草虽能暂时压制,如同以毒攻毒,却无法根除本源。其药性至阴至寒,霸道无比,长期服用,不仅于肉身有损,更会悄无声息地侵蚀、伤及神魂根本。”
他语气凝重,“初期或许不明显,但日久天长,恐会酿成难以挽回之后患。你确定,要继续用此物为他疗伤?”
我的心猛地一沉。宗主所言,与萧沉当日认出烬灵草时的说法,以及我隐约的担忧不谋而合!我确实只知其能压制,却未知其长远隐患如此凶险。难怪,难怪萧沉服用时那般痛苦,却从未质疑,他是否早已知道这后果,却依旧甘之如饴?
心中翻涌,但我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宗主既如此说,想必已有解决之道?”
云天罡深深看了我一眼,似乎对我的冷静颇为欣赏,又或许是在权衡什么。他沉吟片刻,方道:“本座或许知道一个地方,能找到彻底解决这反噬之力、甚至净化烬灵草残留药毒侵蚀的契机。”
“何处?”
“北境,万魔渊外围。”
我瞳孔微缩。北境万魔渊,那是修真界与魔域接壤的混乱之地,凶险异常,即便是外围,也绝非善地。
“万魔渊外围的一处古遗迹。”云天罡继续道,“本座曾在一部极其古老的残卷中见过零星记载,那里可能存在着‘净魔莲’的线索。”
“净魔莲?”我呼吸一窒。传说中能净化一切邪祟魔气、稳固甚至修补神魂本源的天阶灵物!若真能得此物,不仅萧沉的伤势可彻底痊愈,连他那道基崩毁,或许都能一并涤荡!这等神物,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竟真的有可能现世?
“只是线索,而且年代久远,遗迹是否尚存,净魔莲是否还在,皆是未知之数。”云天罡泼了一盆冷水,“但,这或许是目前所知,唯一有可能根治的方法。”
他看着我,目光深邃:“去与不去,在你。”
我沉默下来。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敲击着。去北境万魔渊,风险极大,且前途未卜。但若不去,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萧沉被烬灵草慢慢侵蚀神魂?这与我最初留下他、想要折辱他的初衷,早已背道而驰。
“我需要考虑。”我没有立刻答应。这不仅关乎萧沉,也关乎我自身,关乎倾云峰。
“理应如此。”云天罡似乎早有预料,他话锋再次一转,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另外,本座发现,因你被禁足倾云峰久未露面,保守派那边,似乎产生了一些有趣的误会。”
我抬眼:“误会?”
“他们以为,你因萧沉之事,已与本座心生嫌隙,甚至……近乎决裂。”云天罡嘴角勾起一抹老谋深算的弧度,“这两个月,他们的小动作可比以往频繁了许多,拉拢中立长老,安插人手,试探底线,自以为时机已到。”
我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宗主是想?”
“将计就计!”云天罡颔首,“楚倾,你若此时,因为不愿放弃你那顶级‘炉鼎’,执意要前往北境寻找净魔莲,而‘违抗’本座命令,私自离开天衍宗……在保守派看来,无疑是坐实了你与本座闹翻的猜测。一个实力强大、战功赫赫却与宗主不合的女君,对他们而言,可是极大的拉拢对象,或者是趁机铲除的目标。”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本座要你明面上‘叛逃’天衍宗,前往北境。一来,你可借此机会寻找净魔莲。二来,足以将那些潜伏的、摇摆的保守派势力,全部引出来!让他们自己跳到明面上来!”
好一招引蛇出洞!我心中凛然。这是要拿我当饵,钓出所有心怀鬼胎之人。
“事后,我如何自处?宗门如何容我?”我问道。叛宗之名,可不是轻易能背的。
“待本座将他们一网打尽,肃清内患之后,你自然是忍辱负重、为宗门铲除奸佞的功臣。”云天罡淡淡道,“届时,本座会亲自为你正名。而你寻找净魔莲,也是为了救治宗门的弟子,于情于理,都说得通。”
他看着我,抛出了最后的筹码:“而且,净魔莲乃天阶灵物,即便你侥幸得到,若无特殊法门,也难以发挥其全部功效,甚至可能浪费其灵性。只要你应下此事,事成之后,本座可告知你宗门秘传的‘净魔莲’最佳使用之法,确保药效完全吸收,不留后患。以此,作为你此次为宗门、为本座办事的酬劳。”
他提到了“酬劳”。我记得,当年我同意云天罡加入天衍宗,曾明确表示过不参与宗门内部任何党派争斗,只对外征战。如今,他这是要让我打破自己的原则,正式卷入这权利争夺的旋涡中心。
“宗主当知,我向来不喜卷入派系斗争。”我缓缓道。
“本座知晓。”云天罡点头,“但此一时彼一时。保全萧沉不也是你的私事吗?这个交易很公平。”
“况且保守派的存在,已影响到宗门的稳定与发展,长此以往,内耗之下,何谈对外?此次非是寻常内斗,乃是拔除毒瘤,肃清环境。为本座办事,亦是为此界域未来的安宁办事。”
他的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核心未变——我需要付出卷入内斗的代价,来换取救治萧沉的可能性和宗门的秘法。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我在权衡利弊。去北境,风险与机遇并存。充当诱饵,更是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但为了萧沉,我不愿深想,只劝自己他死了就彻底没得玩了……况且或许能借此机会,彻底摆脱宗门内某些令人厌烦的掣肘……
良久,我抬眸,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决断。
“好。”我沉声道,“此事,我应下了。”
云天罡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虽然转瞬即逝:“很好。具体细节,本座会另行安排人与你联络。你回去早作准备,时机一到,即刻‘叛逃’。”
“是。”我起身,行礼告退。
“对了,楚倾,”云天罡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随意道,“你在此行中,若听到任何关于‘星陨碎片’的消息,需第一时间传讯于本座。”
“星陨碎片?”我皱眉,这名字颇为陌生,“此乃何物?”
“具体作用本座亦不甚明了,”云天罡眉头微蹙,露出一丝凝重,“只是近来偶然截获些许信息,怀疑保守派也在暗中全力搜寻此物。此物似乎关系甚大,你多加留意即可,不必强求,首要任务仍是引蛇出洞与寻找净魔莲线索。”
星陨碎片……保守派也在找?我将其记在心中,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转身离开天枢殿时,我能感觉到背后那道深邃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我,直到我消失在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