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桃林那日后,萧沉似乎变得更加沉默。他依旧伺候在我身边,举止恭顺,挑不出半点错处。但那种沉默,不再是之前的死寂,而是像暴风雨前的海面,压抑着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东西。
他看我的眼神,也悄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纯粹的顺从或认命,那清澈的眼底深处,时常会掠过一丝极快的光,像是挣扎,又像是不甘?
尤其是当林风或其他一些对我流露出倾慕之意的弟子出现在附近时,我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以及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低气压。他会下意识地靠近我一些,动作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护卫姿态,尽管他如今连自己都需要人庇护。
这种变化,让我觉得,很有趣。
这夜,月明星稀。我在寝殿内沐浴完毕,只着一件宽松的丝袍,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身后。萧沉如往常一样,垂眸端着一盘烘暖的柔软布巾,候在一旁。
“过来,替本君绞干头发。”我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吩咐道。
他依言上前,跪坐在榻边的软垫上。动作轻柔地捧起我一缕湿发,用布巾细细包裹,小心吸拭着水分。他的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我的头皮或脖颈,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
殿内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和我常用的冷冽熏香的味道。气氛静谧而暧昧。
我闭着眼,享受着他的服侍,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今日林风又送来几本剑诀,说是孤本。”
他绞动头发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声音低低地:“嗯。”
“你觉得,”我故意拖长了语调,“他这般殷勤,所图为何?”
身后的人沉默了。我能感觉到他呼吸的节奏变快了少许。良久,他才低声回答:“弟子,不敢妄加揣测。”
“是不敢,还是不愿?”我睁开眼,侧过头,目光斜睨着他。
他正巧抬头,与我视线相撞。烛光下,他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不知是因这暖意,还是别的缘故。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跳动的火焰,以及一丝被逼到角落般的窘迫和倔强。
“弟子,”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音,“弟子虽修为不济,但对师尊之心,天地可鉴。林师弟,他能为女君做的,弟子亦能做得更好!”
这话说得有些急,带着一股豁出去的意味。说完,他自己似乎也觉不妥,耳根迅速红透,慌忙垂下头,不敢再看我。
我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终于,忍不住了吗?
我转过身,正面对着他。他跪坐在我脚边,因为我的动作而微微仰起头,颈间的银环在烛光下闪烁着温顺却冰冷的光泽。这副姿态,脆弱又诱人。
我伸出手,并未触碰他的脸,而是用指尖,轻轻勾起了他下巴,迫使他与我对视。
“做得更好?”我重复着他的话,指尖感受着他皮肤下细微的战栗,“比如呢?”
他望着我,眼神湿润,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师尊,想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只求师尊,莫要再看旁人。”
这近乎直白的争宠宣言,像是一点火星,落入了我心底早已躁动不安的干柴堆。我看着他因紧张而微微张开的唇瓣,看着那枚禁锢着他的银环,一种强烈的、想要彻底占有和确认的欲望升腾起来。
我的指尖缓缓下移,抚上那枚银环,感受着其下他狂乱的心跳。
“想证明你的忠心?”我俯身,凑近他,气息几乎拂过他的唇瓣,声音低哑,带着蛊惑,“那便陪本君去个地方。”
“何处?”他声音干涩。
“三日后的幽冥拍卖会。”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据说,此次拍卖会十分有趣,与会者可以带上自己的炉鼎,而此次拍卖的压轴之物,亦颇为特殊。或许,会拍卖某位‘特殊人物’的使用权。”
我刻意加重了“使用权”三个字,并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他颈间的银环。
萧沉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他显然听懂了我的“暗示”,拍卖会可能拍卖的,是他这个“前剑尊”的归属权!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屈辱瞬间攫住了他,他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要支撑不住跪姿。
我看着他那副如遭雷击的模样,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一种扭曲的快意。对,就是这样。恐惧吧,不安吧,然后更加紧紧地抓住我,因为只有我,才是你唯一的依靠。
“怎么?怕了?”我松开手,直起身,语气恢复冷淡,“若是不愿,本君亦可带林风前去。”
“不!”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猛地伸手抓住了我的衣袖,力道之大,指节泛白。他仰头望着我,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慌乱和祈求,“师尊!我去!我愿意去!求师尊,不要带旁人!”
他抓着我的衣袖,像是抓着救命稻草,那双清澈的眼底,此刻只剩下全然的依赖和恐惧。
目的达到。我心中那点不忍被更大的满足感覆盖。我轻轻抽回衣袖,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
“既然如此,那便好好准备。”我转身,不再看他,“记住你说的话。”
身后,传来他压抑的、带着哽咽的回应:“弟子,铭记于心。”
烛火噼啪一声,爆开一朵灯花。殿内暗香浮动,氤氲着阴谋与暧昧的气息。
我撒下了一个谎,一个足以让他心神俱震的谎。而这场拍卖会,注定十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