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一辆看似普通的黑色轿车驶出省委大院,汇入车流,向着郑奕发来的派出所地址疾驰而去。
车内气氛凝重,何晨光专注驾驶,周启坐在副驾,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后排的郑开叶。郑开叶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他内心并不平静,他不仅在担心侄子的安危,更在思考着这件事背后折射出的深层次问题——医疗乱象、高利贷陷阱、基层执法软弱、黑恶势力滋生……这些正是“强基固本”专项行动要啃的硬骨头。
车子在距离派出所还有一个路口的地方悄然停下,郑开叶戴上口罩、墨镜和帽子,压低帽檐,对周启和何晨光最后叮嘱:“你们就在这里等,无论里面发生什么,没有我的信号,不许轻举妄动,保持电话畅通。”
“省长,您一个人进去,万一……”何晨光有些担心。
“没事,一个基层派出所,还能把我吃了不成?”郑开叶语气淡然,却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我倒要看看,他们是怎么‘依法调解’的。”说完,他推开车门,身形敏捷地融入人行道上的人流,像一个寻常的路人,朝着派出所方向走去。
周启和何晨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和担忧,但也只能按照指令,将车停在隐蔽处,密切关注着派出所门口的动静。
郑开叶步伐不快,看似随意,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走到派出所门口,这是一栋略显陈旧的建筑,门口挂着白底黑字的牌子,他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进去,接待大厅里有些嘈杂,有办理户籍的群众,也有来处理纠纷的市民,值班民警抬头看了他一眼,见其穿着普通,戴着口罩墨镜,只当是来办事的群众,并未过多留意。
郑开叶根据郑奕之前的简单描述,朝着调解室的方向走去,调解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争执的声音,他轻轻推开一条门缝,侧身闪了进去,找了个靠墙角落的不起眼位置坐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调解室内的情景尽收眼底,郑奕脸上带着明显的淤青和擦伤,嘴角还残留着血痕,他紧紧握着身旁女孩(应该就是尚雨菲)的手,女孩眼睛红肿,脸上泪痕未干,手臂上也有明显的擦伤,神情惊恐无助。
他们的对面,坐着三个人,中间那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一脸倨傲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王德发,他两旁各坐着一个穿着流里流气、面露凶光的年轻男子,显然是打手混混。王德发正唾沫横飞地对负责调解的一位中年民警和一位年轻辅警说着什么。
“张警官,你也看到了,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白纸黑字,签字画押,走到天边我也有理!”王德发挥舞着手里那张借条复印件,“这小子,不仅赖账,还动手打伤我这两个兄弟!你看看,这脸上、手上,都是伤!这必须得拘留!故意伤害罪!”
年轻混混配合地龇牙咧嘴,展示着手臂上几乎看不见的红痕。
“你胡说!是你们先动手拉扯雨菲,我才阻止的!是你们先打的我!”郑奕气得脸色通红,争辩道。
“谁看见了?啊?谁看见了?”王德发耍无赖,“警察同志,你可不能听他们一面之词!我们是来合法讨债的,他们暴力抗法!”
被称为张警官的中年民警眉头紧锁,显然对这类纠纷司空见惯,也显得有些疲惫和无奈,他敲了敲桌子:“都安静!王主任,你说他们欠你钱,有借条,这个我们可以确认,但关于利息部分,如果确实过高,法律是不支持的,至于打架的事,双方都有动手,情节轻微,我看……”
“张警官!”王德发打断他,语气带着威胁的意味,“话不能这么说!利息高低那是法院判的事,现在是他欠我钱不还,还打人!你们派出所要是不管,那我可就按我的方式解决了!到时候闹出更大动静,可别怪我没提前打招呼!”他话里的暗示非常明显,透露出一股地头蛇的嚣张。
张警官脸色微变,似乎对王德发有所忌惮,他看了看一脸倔强但明显势单力薄的郑奕和尚雨菲,又看了看气焰嚣张的王德发一伙,叹了口气,试图和稀泥:“小伙子,姑娘,你看……这事闹大了对你们也没好处,毕竟借条是真的,你们也确实动了手,要不这样,你们跟王主任道个歉,关于利息,你们再协商一下,看看能不能少一点,尽快把这事了了?毕竟你们还是学生,以学习为重……”
这话看似调解,实则是在向王德发一方倾斜压力,郑奕和尚雨菲都愣住了,眼中充满了委屈和难以置信。
躲在角落的郑开叶,墨镜后的眼神已经冰冷如刀,他亲眼看到了基层执法的软弱和妥协!面对明显的讹诈和暴力威胁,民警不是坚决依法制止,维护弱者权益,而是试图让受害者妥协退让,息事宁人!这种“和稀泥”式的调解,看似解决了表面冲突,实则助长了恶人的气焰,践踏了法律的尊严和社会的公平正义!这与他在“强基固本”专项行动中强调的“严格执法、公正司法”背道而驰!
就在张警官试图继续劝说郑奕时,郑开叶缓缓从角落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并不快,但瞬间吸引了大厅内所有人的目光,虽然口罩和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挺拔的身姿和无形中散发出的气场,让在场的人都感觉到此人非同一般。
“这位同志,你是?”张警官疑惑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群众”。
郑开叶没有理会张警官,而是径直走到调解桌旁,目光先落在郑奕和尚雨菲身上,看到侄子脸上的伤和女孩惊恐的眼神,他心中一痛,但声音依旧平静:“小奕,雨菲,没事,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