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秋平!这个名字让郑开叶眼神一凝,前任省委常委兼任花都市市委书记,在云滇经营多年,虽已退休,但树大根深,张万豪果然只是马前卒!
“这还不算!”齐沁元继续道,“鼎晟拿到项目后,根本没多少自有资金,全靠违规套取银行贷款和预售款支撑!房子还没盖几层,钱就被挪用了!一部分拿去填其他窟窿,一部分……哼,进了某些人的口袋!现在项目烂在那里,几千户业主的血汗钱打了水漂!我们去查账,关键节点一片模糊,经办人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干脆找不到了!阻力非常大!”
他顿了顿,看向郑开叶,语气带着沉重:“更棘手的是,这些烂尾项目背后,绑着多少普通老百姓的身家性命!我去几个项目附近的临时安置点看过……那场面,揪心!老人病着没钱看,孩子上学受影响,一家人挤在铁皮棚子里……怨气冲天!处理不好,随时可能炸!”
郑开叶默默听着,首长的嘱托,栗立峰“谋定后动”的提醒,齐沁元揭示的残酷现实,交织在一起。
“烂尾楼是表象,根子在土地腐败和金融黑洞。”郑开叶的声音沉稳响起,带着冰冷的穿透力,“周云生,云升集团……这是关键突破口,但牵涉到周秋平,必须慎之又慎。”
他看向齐沁元,目光锐利:“沁元,纪委这边,要外松内紧,面上的信访调查、程序核查照常推进,给某些人看,暗地里,集中最可靠的精兵强将,给我死死盯住周云生和云升的资金流向!特别是那些看似干净、实则关联的账户!还有,查清楚宏远那个空壳公司当初是怎么‘中标’的,所有经手人,一个也别漏掉!证据链要扎实,要经得起任何反扑!”
“明白!”齐沁元重重点头,眼中寒光闪烁,“我就等着你这句!放心,只要他尾巴还在,我就一定能揪出来!”
“至于烂尾楼业主……”郑开叶转向栗立峰,语气带着请示,也带着决心,“师兄,稳定是前提,但不能是虚假的稳定,我建议,尽快成立市级层面专项工作组,我亲自挂帅!一方面,组织精算和法律团队,彻底厘清每个问题楼盘的资金缺口、债务关系、产权状况,做到心中有数;另一方面,协调银行、资产管理公司,探索引入有实力、有信誉的央企或优质民企接盘,省里能否在政策或协调上给予一定倾斜?同时,对最困难的业主群体,启动临时救助,保障基本生活,释放诚意,先止血,再图根治!”
栗立峰认真听着,眼中露出赞许:“思路很清晰!工作组方案我同意,你放手去组建,省里会全力支持,政策协调、金融资源,需要我出面的,尽管开口!但开叶,”他语气转为凝重,“动作要快,更要稳!每一步,都可能触动某些人的神经,周秋平虽然在人大,但影响力还在,他的老部下、老关系遍布省直和花都要害部门,你动他儿子,就等于捅了马蜂窝!他们会反扑,会给你制造各种麻烦,甚至……人身威胁也不是不可能,安全保卫级别,必须提高!”
“我明白。”郑开叶神色平静,没有半分惧色,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沉着,“既然来了,就做好了面对一切挑战的准备。明的暗的,都让他们放马过来!”
花都这盘棋,落子无悔,这第一手,就从这烂尾的“凤凰台”和那盘踞的“周氏父子”开始!
腊月的花都,空气湿冷粘腻,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低低压在城市上空,仿佛一块浸透了污水的巨大抹布,随时要拧下冰冷的雨雪。这与河阳深秋的爽利截然不同,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
街道两旁,高大的热带植物在寒风中瑟缩,失去了往日的生机。
更刺眼的是那些矗立在城市各处、如同巨大疮疤的烂尾楼群,裸露的钢筋水泥在灰暗天幕下狰狞扭曲,无声地诉说着这座城市的伤痛与沉沦。
一辆挂着云A的黑色奥迪A6L,平稳地行驶在略显冷清的市区主干道上。
车内,郑开叶靠在后座,目光沉静地掠过窗外景象,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贴身口袋里那两枚核桃——一枚粗糙,一枚温润。
河阳的暖阳与欢呼仿佛隔世,眼前是花都冰冷的现实。
驾驶位上是新任命的市长专职司机老马,一位沉默寡言、眼神锐利的中年人,是省委办精心挑选的可靠人选。
副驾驶坐着一位约莫三十岁、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干练的年轻人,他就是省委组织部为郑开叶配备的新任秘书——李阳。
“市长,前面就是市委市政府大院了。”李阳微微侧身,声音清晰平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王哲部长和刘有为书记他们应该已经在常委会议室等候。”
郑开叶微微颔首:“好。”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那座气势恢宏、却莫名透着几分压抑感的现代建筑群——花都市委市政府大楼,大楼前宽阔的广场上,行人寥寥,几只灰白的鸽子在寒风中扑棱着翅膀,更添几分萧索。
车子经过门岗严格的查验,驶入大院,最终停在大楼主楼前。
郑开叶推门下车,一股湿冷的寒气瞬间包裹全身,早已等候在此的几位市委工作人员立刻迎了上来。
“郑市长,一路辛苦了!欢迎您到花都!”为首的一位副秘书长满脸堆笑,热情地伸出手。
郑开叶与他礼节性地握了握:“谢谢。”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迎接的几人,并未多做停留。
“省委组织部的王哲部长和市委刘书记、还有各位常委都在三楼常委会议室。”副秘书长侧身引路。
郑开叶在李阳和老马的陪同下,步入大楼,大厅宽敞明亮,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却莫名给人一种空旷冰冷的感觉,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沉闷的、属于庞大官僚机构的气息。电梯平稳上行,郑开叶能感受到李阳的屏息凝神和老马不动声色的警惕。
三楼,常委会议室厚重的实木大门紧闭。副秘书长轻轻敲了敲门,随即推开。
一瞬间,会议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门口,如同聚光灯打在郑开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