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枢阁后院的竹帘被风卷起,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林薇坐在矮榻边,用棉签蘸着药汁,小心涂抹夏树肩上的灼痕。伤口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那是被猎魂使的阴毒箭矢擦过留下的。
“疼吗?”她指尖凝着微弱的白光,试图驱散残留的阴毒。
夏树摇头,目光却落在矮几上那半截乌木烟斗上。烟斗断口参差,表面布满划痕,斗钵底部刻着个扭曲的符号——像团缠绕的烟雾,又似半睁的眼睛。“老烟枪临散前说,这烟斗是钥匙。”他拿起烟斗,指腹摩挲着那个符号,“可锁在哪儿?”
“或许…在康宁?”林薇用纱布裹好伤口,打了个结,“阿宁说地下室有口棺材…”
话音未落,竹帘猛地被掀开!阿宁抱着个粗陶药罐跑进来,小脸涨得通红:“姐姐!药熬好了!”她脚步太急,被门槛绊了一下,药罐脱手飞出!
“小心!”夏树眼疾手快,伸手去接。药罐擦着他指尖掠过,“哐当”砸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溅了一地,几滴滚烫的药液溅在烟斗上!
嗤——!
烟斗接触药汁的瞬间,斗钵底部的符号骤然亮起暗红的光!一股焦糊的烟草味混着铁锈腥气弥漫开来!阿宁吓得后退一步,林薇立刻将她护在身后。
“怎么回事?”夏树捏紧发烫的烟斗。符号的红光如同呼吸般明灭,烟斗内部传来细微的“咔哒”声,像是机械转动。
“药里有赤阳草和鸡血藤…”林薇盯着烟斗,“都是至阳之物。老烟枪的魂息属阴,这烟斗…怕是沾了他的魂血!”
符号的红光越来越盛,烟斗的乌木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裂纹!裂纹中渗出暗红的液体,如同凝固的血珠。夏树猛地将烟斗按在矮几上:“退后!”
“咔!”
一声脆响!烟斗从中间裂开!斗钵底部弹开一个米粒大小的暗格,一枚薄如蝉翼的玉片掉了出来,落在药汁里,发出幽蓝的微光。
“魂钥碎片?”林薇用银针挑起玉片。玉片边缘刻着极细的纹路,和她怀里的银锁内侧的“宁”字纹路如出一辙。
夏树捡起裂开的烟斗。斗钵内壁布满细密的刻痕,像是某种地图。“是康宁地下密道的图。”他指尖划过一道弯曲的刻线,“这里…标了个红点。”
“红点?”林薇凑近细看。刻痕在烟斗内壁蜿蜒,最终汇聚到斗钵底部一个不起眼的凹槽处,凹槽里残留着暗红的血渍。“是血…老烟枪的血?”
“也可能是…锁的位置。”夏树眼神锐利,“康宁地下三层,青石棺的锁芯,需要魂钥和…血引。”
阿宁突然抓住林薇的衣袖,小手指着烟斗内壁一处刻痕:“姐姐…这里…有光…”
林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刻痕交汇处的一个小点,此刻正泛着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金光。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
指尖刚触到那点金光,后颈的胎记猛地灼烫起来!一股热流顺着脊椎冲上头顶!她眼前一花,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幽暗的走廊…锈迹斑斑的铁笼…穿白大褂的背影举起针管…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在笼中尖叫…后颈的胎记在黑暗中发着光…
“林薇!”夏树扶住她摇晃的身体。
画面戛然而止。林薇喘着粗气,冷汗浸湿了鬓角:“是阿宁…她被关在笼子里…有人在抽她的血…后颈的胎记…在发光…”
阿宁缩在林薇怀里,小脸煞白:“姐姐…我怕…”
“别怕。”夏树将烟斗碎片收进怀里,“我们去找那口棺材。”
康宁疗养院的地下通道比记忆中更阴冷。夏树举着引渡令在前,金光照亮湿滑的石壁。石壁上布满抓痕,最深的一道几乎嵌进砖缝,像是被野兽的利爪反复撕挠过。
“是这里。”夏树停在一面布满青苔的石墙前。墙上刻着模糊的符咒,中央嵌着块青石板——和烟斗内壁刻痕标注的位置完全一致。
范无咎抽出破魂刃,刀尖划过青石板边缘:“有阴气封禁。硬闯会触发警报。”
夏树摸出魂钥碎片和裂开的烟斗。他将碎片按在青石板中央的凹槽里,又将烟斗断口处的暗红血渍抹在碎片上。
嗡——!
碎片骤然亮起幽蓝的光!血渍如同活物般蠕动,渗入玉片纹路。青石板剧烈震动,表面符咒红光暴涨,随即“咔哒”一声,向两侧滑开!
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石墙后是个狭窄的石室,中央赫然停着那口朱漆棺材!棺盖紧闭,表面刻满引魂纹,棺头压着块墨玉牌——牌上刻着“宁”字,和林薇的银锁一模一样。
“阿宁说的棺材…”林薇捂住口鼻,后颈的胎记又开始发烫。
夏树举起引渡令,金光照在墨玉牌上。玉牌毫无反应,但棺材内部却传来“咚…咚…”的闷响,像是心跳,又像是指甲在抓挠棺壁。
“里面有东西。”范无咎握紧刀柄。
“是阿宁吗?”林薇声音发颤。
“不像。”夏树皱眉,“阿宁的魂息纯净,这里面的…充满怨毒。”他看向林薇,“你的胎记有反应吗?”
林薇摇头:“只有靠近棺材时才发烫。”
夏树将银锁按在墨玉牌上。银锁和玉牌同时发出嗡鸣,红光褪去,露出玉牌内侧的刻痕——和银锁的“宁”字严丝合缝。
“开棺。”夏树沉声道。
三人合力推开棺盖。沉重的木料摩擦声在石室里回荡,腐臭味更加浓烈。棺内没有尸体,只有一具蜷缩的青铜人偶——正是阿宁的魂器!但此刻,人偶周身缠绕着灰黑色的烟雾,烟雾里翻滚着无数扭曲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哀嚎!
“是怨魂!”范无咎厉喝,“它们在吞噬阿宁的魂体!”
人偶猛地抬起头!黑曜石的眼睛变成血红色,嘴角咧开诡异的笑:“姐姐…你来了…”声音不再是阿宁的稚嫩,而是混合着无数男女老少的嘶吼,“把容器…给我!”
灰黑色的怨魂烟雾如同潮水般涌出棺材,直扑林薇!夏树挡在她身前,引渡印金光大盛!怨魂撞上金光,发出凄厉的尖啸,却前仆后继,疯狂撕咬着光幕!
“它们在抢林薇的胎记!”范无咎挥刀劈砍烟雾,“胎记是‘容器’的印记,能承载魂力!”
林薇后颈的胎记灼痛如烙铁!她能感觉到,烟雾中的怨魂在疯狂拉扯她的魂体,想要钻进胎记里!她死死抱住阿宁的人偶,人偶的身体冰冷刺骨,血红的眼睛里满是痛苦。
“阿宁!”林薇嘶喊,“醒醒!”
人偶的身体剧烈颤抖,血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姐姐…救我…它们…要吃了我…”
“用你的光!”夏树的声音穿透怨魂的尖啸,“你的胎记能净化它们!”
林薇咬破舌尖,剧痛让她瞬间清醒!她将全部心神凝聚在后颈胎记上!胎记的灼热感骤然爆发,化作一道纯净的白光,如同利剑刺入怨魂烟雾!
嗤——!
白光所过之处,灰黑色的烟雾如同冰雪消融!怨魂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人脸扭曲溃散!缠绕阿宁人偶的烟雾迅速变淡,人偶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
“姐姐…”阿宁的声音恢复清明,带着哭腔,“它们…它们是从棺材底下钻出来的…”
棺材底部?夏树瞳孔骤缩!他猛地掀开人偶,露出棺底——那里刻着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暗红色符阵!符阵中央,嵌着一枚眼熟的青铜令牌——轮回议会的执法令!
“是陈执事的养魂阵!”范无咎脸色剧变,“他用阿宁的魂器做阵眼,吸收怨魂滋养自身!”
符阵突然红光大盛!一股恐怖的吸力从阵中爆发,整个石室的怨魂尖啸着被扯向阵心!林薇的白光瞬间黯淡,胎记的灼痛变成撕裂般的剧痛!阿宁的人偶发出痛苦的呜咽,魂体被吸力拉扯得几乎变形!
“打断它!”夏树将引渡令狠狠拍向符阵中心!
轰——!
金光与红光猛烈碰撞!石室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落下!符阵的红光被金光压制,吸力骤减!但阵心的执法令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道虚影从令牌中升起——赫然是陈执事模糊的面容!
“夏树…”虚影发出阴冷的笑声,“你果然来了…这养魂阵,就是为你准备的!”
血光暴涨!比之前强大十倍的吸力猛地爆发!林薇闷哼一声,后颈胎记的白光彻底熄灭,一口鲜血喷出!阿宁的人偶脱手飞出,被吸向符阵!
“阿宁!”林薇目眦欲裂!
夏树眼中厉色一闪!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引渡令上!令牌金光暴涨,化作一道凝实的金矛,狠狠刺向陈执事的虚影!
“破!”
金矛贯穿虚影!陈执事的狞笑变成惊怒的咆哮:“你竟敢——!”
虚影轰然炸裂!养魂阵的红光瞬间黯淡,吸力消失。阿宁的人偶“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眼中的红光彻底熄灭。
石室恢复死寂。林薇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后颈的胎记火辣辣地疼。夏树单膝跪地,嘴角溢血,引渡令的光芒黯淡下去。
范无咎扶起阿宁的人偶,人偶的眼睛恢复了黑曜石的温润,却紧紧闭着。“魂力透支,陷入沉睡了。”他声音沉重。
夏树抹去嘴角的血,看向棺底碎裂的符阵。阵心的执法令已经裂成两半,露出下面一个暗格。暗格里,静静躺着一本泛黄的册子,封面上写着三个血红的字——
《饲魂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