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坡的月亮像块冻硬的银饼,挂在老槐树的枝桠间。十三的刚按在树干上,树皮里就渗出细碎的雷纹,与封神令的光晕缠成一团。王大胆蹲在替劫者的碑旁抽烟,火星在夜色里明明灭灭,护生的笑声从窝棚后飘过来,孩子正缠着李氏数护道结,红绳在月光下闪得像串小灯笼。
“十三哥,胡仙说月亮要被云遮了。” 虎娃抱着木剑凑过来,少年的袖口沾着鸢尾花粉,胡仙幼崽蜷在他怀里打盹,九条尾巴尖偶尔扫过剑鞘,蹭得护道结沙沙响。木剑上的雷纹突然亮了亮,指向圣女殿的方向,那里的云层正在慢慢压低,像块浸了墨的棉絮。
十三的神凡血顺着指尖往封神令里渗,双阵的金光在胸前鼓胀。他这才发现,老槐树的树洞里藏着个眼熟的油布包,是陈老栓当年装麦饼的那个,里面的饼早就霉成了灰,却完整保留着个 “护” 字压痕,与替劫符上的笔画分毫不差。
“这树是你爹栽的。” 九叔的三清铃在碑旁轻轻晃,老道往火堆里添了根枯枝,火星溅在玄冰岩上,映出碑面名字里的五仙本命印。他突然往十三手里塞了块烤红薯,焦皮裂开的地方冒出热气,混着淡淡的雷纹香,“当年青岚姑娘说,槐树能聚阴,也能护魂,最适合藏心事。”
封神令突然在怀里炸开,金红双色的光把老槐树的影子拓在雪地上,像幅巨大的护道阵图。十三的天眼不受控制地穿透光影,看见陈老栓正往树洞里塞东西,青岚举着雷纹镜给他照亮,两人的肩膀挨着肩膀,在月光下笑得像两个偷瓜的孩子,“娘的雷纹镜里…… 藏着半块神格碎片?”
“儿子,眼力见儿随你娘。” 陈老栓的声音突然从光里钻出来,分劫碑残片在封神令里发烫,显露出父亲的虚影。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雷门道袍,手里的杀猪刀正往树纹里刻符,刀身的 “陈” 字与十三的斩劫刀产生共鸣,“这树洞里的碎片,是留给你补全神格的。”
青岚的虚影紧接着从光里显形,女人的指尖划过十三的眉心,爪痕里的咒印突然淡了淡。她的雷纹镜悬在封神令上方,镜中映出圣女殿的禁术库,另一半神格光茧正被玄风的残党围着,黑幡符在光茧上织成个扭曲的 “玄” 字,“别硬闯,禁术库的地砖下埋着五仙的本命阵,踩错三步就会触发天罚雷。”
王大胆的猎刀突然往雪地里插,男人后颈的护道符亮得像团火。他这才看清,老槐树的根须在雪下织成网,每个网眼都嵌着片神格碎片,与替劫者碑的金红液体连在一起,“老栓哥,你们俩早就算计好了?” 男人的手掌按在树根上,替劫者的愿力顺着掌心往碎片里钻,“这阵比谢劫坛的碗阵还厉害!”
虎娃的木剑穗突然绷直,胡仙幼崽从他怀里窜出去,对着圣女殿的方向龇牙。少年的指尖触到青岚的虚影,雷纹镜里的画面突然变清晰 —— 玄风的残党正在往神格光茧上淋血,血珠里裹着分劫碑的碎渣,“胡仙说他们想用神格炼鬼王印!” 木剑上的护道结突然亮起,七个小结在月光下转成圈,“李大姐绣的鸢尾花能破这血咒!”
“护道不是一个人的事。” 陈老栓的虚影突然往十三背上拍了把,双阵的金光里渗出五仙的本命精元,黄大仙的狐狸头、柳仙的蛇身、白仙的尖刺、胡仙的狐尾、灰仙的耗子群在光里转了圈,“是所有心怀善意的人一起走的路。” 男人的杀猪刀突然指向远处的马蹄声,“你看,帮手来了。”
十三的斩劫刀刚出鞘,就被股熟悉的佛光裹住。三匹黑马从山道尽头冲出来,骑手穿着雷门的灰布道袍,为首的道士左肩缠着渗血的布条,正是之前送请柬的那个,只是此刻后颈的黑幡符已经被佛光烧成了灰,“空闻大师…… 让我们来护驾。”
九叔的铜钱剑突然挑向道士的道袍,剑尖的黄符在接触的瞬间燃成金粉:“玄风的残党在圣女殿布了‘化神阵’,你们的雷法能破阵眼。” 老道的道袍下摆扫过马镫,露出里面藏着的五仙绒,“这是胡仙姑娘托我转交的,说垫在马鞍上能防煞毒。”
王大胆突然将猎刀扛在肩上,男人往黑马的鞍囊里塞了包护道结,每个结里都裹着片鸢尾花瓣:“老规矩,见着神规卫就甩这结,替劫者的愿力能挡他们半柱香。” 他突然往十三手里塞了块麦芽糖,“护生让我给你带的,说‘哥哥吃了甜的就不怕黑’。”
李氏抱着护生从窝棚后走出来,女人的围裙上还沾着面粉,往十三怀里塞了个布包,里面是刚烤的麦饼,饼心夹着的忘忧草标本还带着露水,“老栓哥的日记里说,圣女殿的地窖有坛酒,是当年他给青岚姑娘酿的,说‘破阵时喝口能壮胆’。”
货郎的拨浪鼓在山道旁响得欢快,老人牵着匹老马从树后钻出来,马背上驮着个大木箱,里面的干鸢尾花堆得像座小山:“咱凡人帮不上大忙,这些花能熏走煞气。” 他突然往十三的封神令上贴了张黄符,“这是虎娃画的‘指路符’,禁术库的岔路认这个。”
青岚的虚影突然往十三的替劫符上吹了口气,符纸里的分劫碑残片与树洞里的神格碎片产生共鸣,在月光下组成个完整的雷纹镜。女人的声音带着温柔的回响:“记住,神规总坛的地基下有我埋的酒坛,砸了它,‘雷子无情’的咒就破了。”
陈老栓的虚影突然与青岚的重叠,两人的手掌在封神令上合在一起,金红双色的光顺着十三的手臂往他体内钻,“儿子,往前走吧。” 男人的杀猪刀与女人的雷纹镜在光里融成一把剑,“替我们看看,神凡共生的世界,到底长啥样。”
虚影消散的瞬间,老槐树突然抖落满树积雪,雪粒在月光下化成五仙的形状,绕着十三转了三圈才钻进封神令。远处的圣女殿方向传来隐约的钟鸣,与护道结的红绳产生共鸣,像无数双手在轻轻推着他往前走。
“该走了。” 十三将封神令揣进怀里,斩劫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王大胆的猎刀、虎娃的木剑、九叔的铜钱剑同时出鞘,三匹黑马在雪地里刨着蹄子,鞍囊里的护道结和鸢尾花发出淡淡的香气。
道士突然往十三手里塞了张地图,羊皮纸的边缘烫着雷纹,“空闻大师说,这是圣女殿的密道图,当年青岚姑娘亲手画的。” 他的指尖划过图上的禁术库,那里用朱砂标着个小小的酒坛,“大师说您一看就懂。”
十三翻身上马时,护生的笑声突然从窝棚后飘过来,孩子举着个护道结往他这边晃,雷纹胎记在月光下亮得像颗小太阳。李氏站在替劫者的碑旁,往土里埋了块新烤的麦饼,货郎的拨浪鼓在风中叮当作响,张屠户的婆娘正往碑上贴虎娃绣的鸢尾花帕。
黑马顺着山道往圣女殿跑,十三回头望了眼落雪坡,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里拉得很长,替劫者的碑在雪地里闪着金红双色的光,像块永远发烫的烙铁。他握紧手中的斩劫刀,封神令在怀里轻轻颤动,知道圣女殿的影子里藏着太多等待 —— 母亲的神格,父亲的酒坛,玄风的阴谋,还有那些等着被改写的神规。
夜风里突然飘来淡淡的酒香,与忘忧草的气息、五仙的绒絮、替劫者的愿力混在一起。十三的天眼穿透云层,看见圣女殿的禁术库深处,青岚的另一半神格光茧正在轻轻颤动,光茧表面的雷纹与他怀里的碎片产生共鸣,像两颗心在跨越时空跳动。
“驾!” 十三的斩劫刀指向圣女殿的方向,黑马在雪地里扬起前蹄。王大胆的猎刀、虎娃的木剑、九叔的铜钱剑在月光下划出三道金光,与雷门道士的雷法交织成网,往那藏着秘密的宫殿奔去 —— 那里有未完成的护道之路,有等待团圆的神格,更有无数心怀善意的人,用红绳和麦饼,铺就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