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院的篱笆门还在晃悠,断裂的木茬子上沾着黑红色的血,像条被斩断的舌头。九叔的三清铃在夜色里摇出一串脆响,铜钱剑挑着盏灯笼跨进门,灯笼纸糊着层雄鸡血染的黄符,里面跳动的火苗带着股子烈味,照得院墙上的狐狸爪印泛出绿光。
“九叔!” 十三刚把王大胆从地上拽起来,就看见老道袖口的五仙护道纹亮得吓人,“李婶她……”
“别碰她!” 九叔的灯笼猛地往前一递,鸡鸣灯的光扫过堂屋门槛,李氏突然像被烫到似的尖叫起来,蜷在炕角抽搐,头发根根倒竖,露出的脖颈上爬着细小红线,正往心口钻 —— 那是换命咒的咒丝,专吸活人的精气。
王大胆扑过去想抱老婆,被九叔一铜钱剑拍开:“作死啊!这是东北讨封术里最阴的换命咒,你碰一下,咒丝就会缠到你身上!” 老道说着甩出一把糯米,白花花的米粒在半空凝成符形,可还没碰到李氏,就被股黑风卷着打了回来,砸在地上变成焦黑的粉末。
虎娃抱着胡仙幼崽躲在门框后,少年的木剑穗突然缠上九叔的裤脚,胡仙幼崽对着王大胆墙角的猎刀狂吠,爪子尖泛出蓝光。十三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那把沾着黄大仙血的猎刀斜插在柴堆里,刀鞘上的红布被风吹开,露出底下刻着的黑幡符 —— 跟阴尸门祭坛柱子上的一模一样,边角还粘着几根黄毛。
“这刀哪来的?” 九叔的三清铃突然炸响,铃身映出刀鞘符纹的虚影,竟是个缩小版的阴尸门总坛阵图,“王大胆,你老实说,是不是用这刀杀的黄大仙?”
王大胆的脸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他这才想起,这把猎刀是去年从个路过的货郎手里买的,当时觉得刀鞘上的花纹怪好看的,现在想来那货郎眼窝深陷,说话带着股子土腥气,跟阴尸门的煞尸一个味。
“难怪换命咒这么邪性。” 九叔的铜钱剑挑起猎刀,刀鞘的黑幡符在鸡鸣灯光下扭曲成个骷髅头,“这刀被阴尸门开过光,杀黄大仙的时候,咒术就顺着血渗进它骨头里了,现在是黄大仙的怨魂裹着阴尸门的煞毒,双重反噬!”
李氏突然停止抽搐,直挺挺地从炕上坐起来,脸对着房梁,嘴角咧到耳根,发出的笑声根本不是人的动静,像是无数只黄皮子在同时尖叫。她的手缓缓抬起,指尖的青黑色越来越重,指着十三的眉心:“陈十三,你爹当年用这招害我,现在轮到你尝尝……”
“当年是你偷了雷母殿的护道符!” 九叔的鸡鸣灯猛地照向李氏的脸,光里显形出个半透明的黄大仙虚影,正趴在李氏背上吸血,“老栓哥用猪血破你修行,是怕你被阴尸门利用,变成煞妖!”
虚影的眼睛突然赤红,尖牙咬穿李氏的肩膀,血珠滴在炕上,瞬间变成小小的血幡。“放屁!” 黄大仙的声音从李氏和虚影嘴里同时炸响,“他是怕我成了仙,碍着你们陈家封神的路!” 她突然朝九叔扑过来,指甲刮向灯笼,“今天我就毁了你的鸡鸣灯,看谁还能挡我讨封!”
“不知死活!” 九叔早有防备,左手捏着张黄符,右手摇响三清铃,“胡黄白柳灰,五仙各归位 —— 请柳仙现形!” 铜钱剑往地上一插,剑穗缠着的蛇鳞突然发亮,院门外的老槐树下传来 “嘶嘶” 的响动,一条碗口粗的青蛇顺着墙根游进来,蛇鳞上的雷纹跟青岚神格光茧上的一模一样。
柳仙吐着信子绕到李氏身后,蛇尾一甩就缠住她的腰。黄大仙的虚影被蛇鳞烫得尖叫,附在李氏身上的力气顿时卸了大半。十三趁机冲过去,神凡血顺着掌心拍在李氏后心,感觉到那枚黄大仙的本命骨正在发抖,像是怕了柳仙的雷纹。
“快用‘锁魂咒’!” 九叔的黄符贴在李氏额头,符咒突然冒烟,显形出 “换命咒” 的阵眼 —— 就在本命骨里,“这骨头被阴尸门的煞毒泡过,普通符咒镇不住,得用十三的血!”
十三咬破指尖,神凡血滴在李氏后心。本命骨在皮肤下剧烈跳动,像是要钻出来,黄大仙的虚影发出凄厉的惨叫,渐渐从李氏身上剥离,化作团黄毛往猎刀的方向窜。可还没到柴堆,就被柳仙的蛇尾抽中,黄毛散落一地,露出里面裹着的半张黄纸,跟王大胆从黄大仙肚子里掏出的那半张正好能拼上,拼成个完整的 “煞” 字。
“阴尸门的‘借煞讨封’!” 九叔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捡起黄纸拼合,上面的朱砂符纹突然流动,显形出东北山坳的祭坛全貌,“他们故意让王大胆用带煞毒的刀杀黄大仙,就是要借它的怨魂练这换命咒,好让黄大仙成了煞仙之后,替他们打开雷母殿的封印!”
李氏 “噗通” 一声倒在炕上,脸色惨白,呼吸微弱,后心的本命骨已经消失,只留下个淡淡的爪印。王大胆扑过去抱住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九叔,我对不起她…… 要不是我贪那点钱……”
“现在说这些没用。” 九叔的三清铃对着猎刀摇晃,刀鞘的黑幡符突然自燃,露出里面刻着的小字 ——“玄风令”,“这刀是阴尸门玄风堂的东西,看来护生被掳到山坳祭坛,不只是黄大仙要报复,阴尸门也在盯着十三的神凡血。”
十三的斩劫刀突然发烫,刀身的雷纹指向东北方向,跟黄纸符上的祭坛位置完全重合。他想起黄大仙说的 “五仙聚,雷门开”,再看柳仙盘在铜钱剑上的样子,突然明白:“九叔,黄大仙只是引子,他们的目标是五仙护道阵,想借讨封术集齐五仙的力量,配合阴尸门的煞毒,破开雷母殿的护道纹。”
柳仙突然抬起头,蛇瞳里映出个模糊的影子,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山坳祭坛苏醒。九叔的铜钱剑 “嗡” 地一声出鞘,剑穗缠着的蛇鳞亮得刺眼:“恐怕已经晚了,柳仙感应到,祭坛那边已经开始聚煞了。”
院门外的老槐树突然剧烈摇晃,树叶哗哗作响,像是有无数只黄皮子在树上跑。虎娃抱着胡仙幼崽突然指向天空,月亮周围出现个诡异的光环,红得像血,里面隐约有狐狸的影子在转圈。
“是‘黄仙拜月’!” 九叔的声音带着凝重,“山坳的黄大仙残魂在借月力凝聚形体,最多三个时辰就能成煞仙,到时候别说护生,整个落马坡都得遭殃!”
王大胆 “哐当” 跪在地上,对着九叔和十三磕响头,额头撞在青砖上渗出血:“九叔,十三娃,求你们救救护生!我这条命给你们都行!”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块染血的红布,“这是从黄大仙皮上撕下来的,刚才忘了给你们……”
红布展开,里面裹着几根白毛,正是黄大仙腹下那撮发烫的皮毛。十三的神凡血一碰到白毛,就冒出白烟,显形出护生的样子 —— 孩子被放在祭坛中央的石台上,周围插着五根柱子,每根都缠着不同的动物骨头,正是胡黄白柳灰五仙的本命骨。
“必须去山坳。” 十三握紧斩劫刀,刀身的雷纹已经亮得像团火,“三个时辰,足够我们闯一趟了。” 他看了眼炕上昏迷的李氏,又看了看满脸悔恨的王大胆,“九叔,您留在这照顾李婶和王大哥,我和虎娃、柳仙去。”
九叔刚要反对,柳仙突然用蛇尾卷来他的行囊,里面的 “请仙咒” 竹简正在发光。老道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张黄符,上面画着五仙护道阵的基础印:“带上这个,遇到危险就捏碎,能请附近的仙家帮忙。” 他的目光落在十三的替劫符上,“还有,小心你爹的事,黄大仙刚才提到的,恐怕不只是偷护道符那么简单。”
胡仙幼崽突然从虎娃怀里窜出来,叼着块玉佩跑到十三脚边 —— 正是老槐树洞里那半块刻着 “陈” 字的护道佩,现在沾着柳仙的蛇鳞,竟开始发烫,像是在指引方向。
“走吧。” 十三把玉佩揣进怀里,斩劫刀在前开路,柳仙跟在身后,蛇鳞擦过地面的声响在夜里格外清晰。虎娃握紧木剑,快步跟上,少年的影子被鸡鸣灯拉得很长,混着十三和柳仙的影子,像条三头六臂的护道兽。
王大胆站在院门口,看着他们消失在村口的黑暗里,突然想起去年陈老栓来家里喝酒,喝醉了说过句话:“东北的黄大仙记仇,可也重诺,当年若不是被阴尸门骗了,也不会落到那步田地……” 他摸了摸怀里的黄皮子皮毛,突然抓起墙角的柴刀,也跟了上去 —— 不管怎么说,护生是他的儿子,他不能让别人替他拼命。
九叔看着王大胆的背影,摇响了三清铃。铃声在夜空中传开,落马坡的老槐树突然安静下来,树叶上的露水顺着纹路汇成小小的五仙形状,滴在地上,往东北山坳的方向流去。老道知道,这只是开始,山坳祭坛里藏着的,恐怕不只是黄大仙的怨魂和阴尸门的煞毒,还有陈老栓二十年前没说出口的秘密,以及十三必须面对的,关于五仙和雷门的宿命。
而此刻的东北山坳,祭坛中央的石台上,护生突然停止了哭泣,小手指着天空的血月,咯咯地笑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他手腕上那截红绳,正慢慢渗进皮肤,与心口的 “陈” 字胎记连在一起,发出淡淡的金光,竟在石台上映出个小小的护道符,暂时挡住了周围的煞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