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苏合的车停了下来。
元春小跑着到了陈知礼他们的车前:“陈公子,我家二老爷说今晚就在前面不远的梅花镇落脚,现在赶去前面的县城怕是来不及了。”
“好。”陈知礼大声道。
再有三日就能到落华镇了,也就是说,再有三日他跟盼儿就能见面了。
或许成亲的男人就是不一样,自盼儿离开后,他几乎是每日都想她,前前后后几个月,他把前世的点点滴滴又在梦中过了好几遍。
好处是前世的学识还有为官之道都重温一遍,坏处是他前世过的实在太苦,真正验证了那句话:“官场得意,情场失意。”
顾苏合在一个客栈门口下了车,看着走过来的陈知礼道:“这个客栈不小,不过我们人多,估计也得挤一挤。”
“这个没什么,天气还不冷,三四个人一个房间都是可以的。”
春燕这一路也是跟着商队随行的两个婆子住一起,午餐也会帮她们一把,自家妹妹在这方面被娘教的很好,大大方方,又看事做事。
顾苏合跟陈知礼并肩走了进去。
同行二十多日,他对这个少年是越发满意,十六岁的人,有二三十岁人的稳重,将自己的八个人安排的妥妥帖帖,从不让他或他的人多费心。
更难得的是,一路上,从出发之日起,他就一直穿着普通的短打,皮肤也用药物涂了色,就像一个寻常的路人,一点也不惹眼。
这样年纪的少年一般都最是爱面子,何况他那样出色的样貌。
盼儿还是嫁对了。
盼儿有那样的天赋,寻常的人是护不住她,除非是放弃她的天赋,甘心做普普通通的人。
这个陈知礼假以时日,绝对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
春燕紧跟在哥哥身边,孟涛则笑眯眯地落在她身后一步的地方,两人相处越多,他越发看清楚未婚妻的好。
二楼的一个窗户边,身着杏色襦裙的少女探身看着这群人,她的目光略过人群,忽然定在孟涛身上。
这少年并不算多俊秀,但他那高高的如青柏一样的身材,暖阳一样的笑容,让他的五官立马生动起来。
她的心砰砰跳起来。
再去望,门口已无一人了,她的心空落落的,竟然只为了一个陌生人。
“青红,你去问问我大哥,何时吃晚餐?就说今晚我想下去吃饭,也好透透气。”
“是,小姐。”丫头转身出了房。
“小姐,穿上薄披风吧,傍晚气温降了不少。”一个婆子拿来月白色的披风。
“算了,现在不冷,奶娘,到了江南,你给我做几件新的吧,鲜艳一点的颜色也做几件。”许美琳看看自己的身材,修长又不失丰满,她的脸不算出色,但身姿弥补了这一块。
马婆子高兴了:“可不是?小姐现在的衣服都是淡色,太素了。”
她的话突然停了下来。
许美琳扯扯嘴角:“不必顾虑,这次跟着哥哥去外祖家,就是想换一种活法,不然岂不是白来人世几十年?”
“小姐,都会过去的,都会顺的。”
许美琳苦笑:“谈何容易?我这种望门寡的身份,稍微好一点的人家都不愿意娶,爹娘这次就是想让我跟着大哥过来,一是换换心情,再就是想让我在这边找一个条件一般但人好的读书人。
翻年我就十八岁了,家里的妹妹都受了我影响,她今年十四,本是相看的年纪了,就因为我,之前明明相中的人家突然间就没了信。”
“小姐,这如何能怪你?”奶娘潸然泪下。
她的小姐命苦,新郎官在迎亲的前一晚,突发了疾病,不治身亡。
但她家里人从没有听说过对方有疾,或许是他家一直隐藏的好,事发后,对方家里坚持让她过门守节,她不愿意,她家所有人都不愿意。
凭什么?双方也不是青梅竹马,本没什么感情,她才十六岁,凭什么要嫁过去寡守一生?
可那个本是她婆婆的人,闹了很久,口口声声说她的八字硬,克死了她的儿。
实在是可笑,八字婚前都是算过的,都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结果却是……
一年半了,她和她的一家都活的不容易,她爹是青河县的县令,对方爹是青远县的县令,两家虽然隔着县,马车不过半日的路程。
未婚夫爹不会做什么,但他娘却不放过她,连街上的乞丐都三三两两聚一起说她命硬,隔上一段时间,总会有人在城里提起,生怕别人忘记了一样。
一年半了,再也没有媒婆去她家说亲。
哥哥为了她,放弃了去京城国子监,赶着来江南书院,就因为外祖家就在余杭城,他去书院时,她能有个落脚的地。
刚才那个暖阳一样的少年,如果此生能跟这样的人过日子,哪怕日子过的苦,心里应该也是舒服的吧?
这一年半,她几乎是没笑过,爹娘哥哥妹妹也是一样。
“小姐,公子说可以下楼了,他就在楼道口等你。”
马婆子心一跳,刚刚小姐站在窗边,又有一大群人进去住店,莫不是相中了哪个公子?
不,不妥,过路的实在不靠谱,还是让余家的人帮着找,毕竟是嫡嫡亲的外祖家,在余杭城生活多少年,总能找个知根知底的。
大户人家的公子不好找,寒门公子还不好找吗?
许美琳一出房门,就看见哥哥站在那。
哥哥大她两岁,却事事都依着她。
“大妹,今儿怎么好好的想下楼吃饭?”许巍微笑道,“今儿客栈来了不少人,可能会有些吵,走吧。”
等顾苏合跟陈知礼他们下了楼,楼下已经满满的了。
元春提前订好餐,但也只能坐在餐厅里,包间是没有了。
顾苏合笑眯眯道:“知礼,也不怪人满,光咱们的人就是六七桌,对咱们这种走南闯北的人来说,时不时地来一个野外住帐篷都是正常的。”
陈知礼让春燕坐在自己的身边,这一路,春燕也是着男装,跟知文倒是有几分像。
他正准备跟顾二爷说话,隔壁桌上一个男子站起身:“请问你是陈知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