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离世,如同在杜家村欢腾的炉火中投入一块寒冰,带来一阵刺骨的静默与哀戚。但生活之河终要流淌,杜远将那份刻骨的悲痛深深压入心底,化作了一股更为汹涌前行的力量。
全村上下也心照不宣,将这份哀思转化为沉默的干劲,他们铆足了心力,誓要将这条凝聚了心血、寄托着哀思与希望的路早日打通,仿佛路的尽头,便能连接另一个世界,告慰逝者。
倾尽全村人力、流民劳役,以及杜远近乎孤注一掷的投入,工程的进展快得超乎想象。终于,在腊月二十三,小年这一日,一条崭新、宽阔、呈现出奇异灰白色泽的道路,如同一条沉静的巨龙,彻底贯通了杜家村与长安城外的官道!
金谷路,宣告竣工!
为庆祝这石破天惊的成就,也为了向整个长安展示杜家村脱胎换骨的力量,杜远广发请柬,以最郑重的礼仪,邀太上皇李渊、皇帝李世民并文武百官,共襄金谷路通车盛典。
仪式当日,杜家村外人山人海,旌旗猎猎。李世民携长孙皇后,亲自陪同李渊御驾降临。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程咬金、魏征、秦琼等一众帝国栋梁悉数在列,就连昔日被李渊痛斥的几位官员,也强掩尴尬前来,欲亲眼一睹那传闻中“坚如铁、平如镜”的神奇之路。
当覆盖在路口巨硕石碑上的大红绸布,被杜远、李渊、李世民三人共同奋力拉下,“金谷大道”四个遒劲磅礴、金光闪耀的御笔大字豁然显现时,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吸摄于那条前所未有的道路之上。
只见道路宽阔异常,足可容纳四驾马车并驰。路面是某种从未见过的灰白色材质,在冬日淡金色的阳光下,流淌着一种坚实而润泽的光晕,仿佛是由整块的巨岩无缝打磨而成,浑然一体。路面微微拱起,两侧设有清晰的排水沟壑,设计精巧。
“这…这便是那水泥之路?”有大臣按捺不住,蹲下身以指节叩击路面,发出“铿铿”的实响,触手冰凉坚硬,骇然失色。
“竟平滑如砥!寻不见半分坑洼起伏!”
“灰白似石,却又非石…神乎其技!”
惊叹之声如潮水般蔓延开来。李世民眸中精光爆射,他亲自大步踏上路面,重重踩踏数下,随即命御前侍卫驱赶一辆满载重物的马车在其上疾驰。车轮滚过,平稳得令人难以置信,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唯有清脆而富有节奏的马蹄声与轮毂声回荡在旷野,与以往土路的沉闷粘滞形成天壤之别!
“好!好!好极了!”李世民抚掌大笑,声震四野,“此路一成,粮秣转运、大军驰骋、商旅往来,效能何止倍增!杜远,尔又为大唐立下不世之功!”
李渊亦是捻须畅笑,容光焕发,自豪之情溢于言表,仿佛这奇迹之路出自他手:“朕早说过!杜小子出手,绝非凡品!尔等今日可心服口服?”
昔日曾出言质疑的官员们纷纷面红耳赤,垂首不语,心中已是彻底拜服。
就在此时,杜远稳步走至道路中央,面向御驾与百官,朗声宣告,其声清越而铿锵:“陛下,太上皇,诸位公卿!金谷路今日贯通,仰赖陛下洪恩与众人心血!然,修路富民,绝非终点!”
他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臣在此提议,正式创立‘金谷建筑行’!将以这水泥为核心,广纳贤才,承接天下道路、桥梁、河堤、屋舍乃至城垣之营建!愿以此微末之力,助我大唐江山永固,百姓居行无忧!”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哗然,心潮澎湃。建筑行?这是要将这筑路盖房之术,变为一项足以撼动江山格局的庞大产业!
紧接着,杜远做出了一个更令人瞠目的决断。他望向人群中因参与水泥研制而备受瞩目的青年——房遗爱,招手令他上前。
“金谷建筑行与水泥厂,关乎国计民生,非沉稳可靠、精通格物实干之人不可执掌。”杜远神色郑重,声音沉凝,“房遗爱,你于水泥研发、工程算学颇有天资,更怀赤诚热忱。今日,我便将这建筑行总负责人及水泥厂总管事之重任,托付于你!你可能担起此担?”
房遗爱如遭雷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本是酷爱“奇技淫巧”、在正统仕途上略显格格不入的次子,如今竟能一跃执掌如此重要、前景无可限量的实业!
巨大的惊喜与沉甸甸的责任感瞬间将他淹没,他激动得面庞通红,快步出列,深深躬身,因极度激动而声音微颤,却异常坚定:“杜兄重托,遗爱铭记五内!必当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绝不辜负此信任!必让‘金谷建筑’之名,屹立于大唐山河之间!”
这一刻,房遗爱只觉胸中块垒尽去,豪情冲霄,以往所有的迷茫与自疑皆化为乌有,他终于找到了足以燃烧毕生热血的疆场!
而一旁的老臣房玄龄,目睹自己这曾令他忧心不已的次子,竟得杜远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重用,被赋予这般重任,心中的欣慰与狂喜简直难以言喻!
他原本还在为次子的前途暗自筹谋,如今看来,追随杜远,这条路竟比循规蹈矩跻身朝堂更加广阔而坚实!他轻抚长须,脸上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欣慰的光彩,看向杜远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表的深深感激与激赏。
‘好!好!遗爱能得杜贤侄如此青眼,实乃平生大幸!房家……承此情谊!’房玄龄心中暗忖,已开始思量如何调动一切资源,暗中辅佐儿子将这建筑行经营得铁桶一般,绝不能辜负杜远的信赖与天子的期许。
通车盛典在一片震撼、赞叹与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中缓缓落下帷幕。金谷路的贯通,不仅是一条物理通途的诞生,更是一种崭新力量与模式的宣言,它正在大唐的沃土上深深扎根,蓬勃生长。
而房遗爱的临危受命,也标志着杜远所构筑的蓝图,开始汇聚更多核心的、能够独当一面的肱股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