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尘埃落定,海风卷走了血腥味,只余下波涛拍岸的声响。那几名死里逃生的渔民,扑通一声跪倒在沙滩上,对着灵晓和韩厉不住地磕头,涕泪横流。
“多谢仙师!多谢仙师救命之恩!”
“若不是两位仙师仗义出手,我们……我们今日就喂了这群海狼了!”
为首的是一位皮肤黝黑、身材精壮的中年汉子,他忍着伤痛,恭敬道:“小人姓林,是附近‘望潮村’的渔夫,这些都是我的叔伯兄弟。今日真是……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仙师大恩!”
灵晓抬手虚扶:“不必多礼,除魔卫道本是份内之事。你们伤势不轻,先处理一下。”她取出几枚司徒遥炼制的普通疗伤丹药,递了过去。对于这些普通渔民而言,这等宗门丹药已是难得的灵药。
林姓汉子等人更是感激涕零,千恩万谢地接过服下,药力化开,他们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好转了许多。
韩厉则面无表情地将那些海盗的储物袋和法器收起,算是战利品,随后一道真火将尸首化为灰烬,免得污染海域或引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林汉子等人见状,对两位仙师的手段更是敬畏。
“仙师们可是要在这碎星群岛办事?若是不嫌弃,请务必到我们望潮村稍作歇息,让村里人略尽心意,也好好感谢二位。”林汉子诚挚地邀请道。他们的小船已在刚才的打斗中损毁,正好也需要回村。
灵晓与韩厉对视一眼。他们确实需要找个地方稍作休整,灵晓更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仔细探查苏晓的状况。而且,这些常年在本地打渔的渔民,或许能提供一些官方海图上没有的线索。
“也好,那便叨扰了。”灵晓点头应下。
青云舟载上几名伤员,在林汉子的指引下,向着不远处一座炊烟袅袅的小岛驶去。
望潮村是一个典型的东海小渔村,房屋多以石头和海藻混合搭建,显得古朴而坚韧。村中人看到林汉子等人狼狈归来,又见到华丽的青云舟和气质不凡的灵晓二人,纷纷围了上来。听闻事情经过后,更是对灵晓二人感恩戴德,热情无比。
村长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也有着练气中期的微末修为,听闻消息后连忙出来迎接,将二人奉为上宾,安排在了村里最好的客房——一座干净宽敞的海石屋里。
村民们送来了最新鲜的海鱼、硕大的海蚌、甚至还有几颗低阶的灵珠,虽不值什么钱,却是一片赤诚之心。灵晓没有推辞,坦然接受,这让村民们更加高兴。
待喧闹稍歇,灵晓向老村长询问道:“老丈,近期在这片海域,可曾见过一些形迹可疑的生面孔?不似寻常渔民或商人,修为或许不高,但行事鬼祟。”
老村长闻言,捋着胡须,皱眉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回仙师,碎星群岛历来人员混杂,来来往往的陌生修士不少。若说特别可疑的……小老儿倒是未曾留意。”
旁边的林汉子却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仙师这么一问……前些日子,我们兄弟在西南边那片‘暗流礁’附近下网,倒是远远瞧见一艘黑色的梭子舟,速度极快,鬼鬼祟祟地往‘鬼哭峡’方向去了,那地方水流乱、暗礁多,寻常渔船和商船根本不敢靠近。”
“鬼哭峡?”灵晓记下了这个地名。
这时,旁边一位一直沉默寡言、脸上布满深深皱纹、瞎了一只眼的老渔民,嘴里叼着个老旧烟斗,吧嗒吧嗒地抽着,忽然含糊地插了一句:“鬼哭峡……哼,那地方邪门得很,但要说真正邪门……还得是‘灰雾岛’。”
“灰雾岛?”灵晓心中一动,这名字并未出现在宗门海图上。
老村长脸色微变,连忙道:“石老三,你又胡咧咧啥!那地方不吉利,莫要冲撞了仙师!”
那被称为石老三的老渔民却浑不在意,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像是恐惧,又像是某种历经沧桑后的麻木。他看向灵晓,尤其是目光扫过她腰间那枚看似普通的令牌时,独眼似乎微微眯了一下。
“两位仙师救了我们全村的后生,是实在人。老头子我没什么能报答的,活了快一百年,在这片海上漂了一辈子,有些事儿,烂肚子里也没用,说出来,或许对仙师有点用,也算……报答恩情了。”
他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浑浊的烟雾,声音沙哑地开始了叙述:
“那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老头子我那时年轻气盛,仗着水性好,修为也刚摸到练气的门槛,不信邪,总想着去深海搞点值钱的灵货。”
“有一次追一群银线鱼,追得远了,遇上了大雾。那雾邪性,灰蒙蒙的,能隔绝神识,我在里面晕头转向漂了不知道多久,等雾稍微散开些,才发现到了一片从没见过的海域,前面……有一座岛。”
“那岛远远看着,就被一层厚厚的、死气沉沉的灰雾笼罩着,看不清里头的样子。但奇怪的是,隔着老远,我就能闻到一股味儿……”石老三的独眼中浮现出深深的恐惧和一丝……难以形容的迷醉,“那不是海腥味,是一种……很香,很诱人,但又让人心里发毛,浑身发冷的香味。闻着那味,我就觉得神魂轻飘飘的,好像所有的烦恼都没了,又好像……魂儿都要被吸出去了。”
灵晓的心猛地一跳!她能感觉到,掌心令牌中沉睡的苏晓,那极其微弱的魂力,在听到老者的描述时,竟然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虽然微弱,却清晰可辨!那是一种本能的渴望?
石老三继续道:“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只觉得那岛上肯定有天大的宝贝,被那香味勾着,就昏头昏脑地划船往那边靠。”
“越靠近,那香味越浓,神魂那种轻飘飘的感觉也越来越强,但身子却越来越冷。等到能勉强看清岛边缘都是些扭曲漆黑的怪石时,我才发现,我那小破船的船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凝结了一层黑色的冰!”
“我吓出了一身白毛汗,脑子也清醒了点,知道这地方邪门,就想赶紧掉头跑。”他声音颤抖起来,“可就在那时,那灰雾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看了我一眼。”
“我说不清那是什么,就感觉一道冰冷、死寂、没有任何活气的意念扫过我……我当时就像被扔进了冰窟窿里,从头冻到脚,魂魄都像要被冻僵了!胸口发闷,直接喷出一口血,那血落在船板上,瞬间就变成了黑色的冰渣子!”
“我拼了命地调头,拼命划啊划,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终于逃出了那片灰雾的范围。回头一看,那岛已经看不见了。我瘫在船上,以为自己捡回条命……”
他撩起破旧的汗衫,露出干瘪的胸膛。只见他心口位置,竟然有一块拳头大小、狰狞无比的黑色疤痕,那疤痕的形状,隐隐像是一朵……枯萎的花!
“回来之后,我就得了场大病,浑身发冷,心口疼得厉害,修为也废了大半,这只眼睛没多久也瞎了。村里人都说我撞邪了。这疤,六十多年了,每到阴雨天,还像有冰针在扎一样疼。”石老三的声音充满了后怕,“后来年纪大了,听得多见得多了,才慢慢猜到,那香味……那能滋养魂魄却又蕴含极致死气的力量……恐怕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幽魂死寂莲’!而且,绝对是快要成熟、散发道韵吸引生灵的幽魂死寂莲!但那地方,太邪了,有极其可怕的守护者或者天然绝地,靠近就是死啊!”
幽魂死寂莲!
灵晓的呼吸几乎停滞!她在宗门的古老典籍中见过这个名字!传说此物生于极阴死寂之地,汲取万魂死气而生,却又能在极致死寂中孕育出一缕最纯粹的生机,是修补、滋养神魂本源的无上圣物!尤其对于彼岸花这类与冥府相关的魂体,效果更是惊人!或许……或许它正好能弥补苏晓缺失的花蕊,平衡那丝暴动的龙魂!
但典籍中也记载,此物周遭必有绝大凶险,往往伴随着强大的守护凶物或天然形成的绝杀之地。
石老三磕了磕烟斗,叹气道:“那地方我再也没敢去,也再没见别人去过。坐标大概还记得,但那片海域诡异,雾气缭绕,就算有坐标也难找。仙师们若是……若是真想去找,千万、千万要小心!那一眼……真的太可怕了!”
老村长在一旁也是连连叹气,显然对那“灰雾岛”讳莫如深。
灵晓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与惊骇,对石老三郑重一礼:“多谢老丈告知此事,此讯于我极为重要,恩情灵晓铭记于心。”
韩厉也面色凝重,显然意识到了此行的极端危险性。
获取了大致方位后,灵晓和韩厉没有多做停留。在村民们感激的目光中,青云舟再次升空。
舟上,灵晓轻轻抚摸着令牌,感受着其中那微弱却因“幽魂死寂莲”之名而泛起一丝涟漪的魂力波动。
“苏晓,你听到了吗?或许……真的有希望了。”她轻声低语,眼神望向西南方那片未知而危险的海域,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无论那灰雾岛有多凶险,为了补全苏晓的花魂,她都必须去闯一闯!